馬不取曾是個小偷。
馬不取後來對自家員工道:“這世道亂……”
十六七歲的男孩有點迷茫地舉手打斷他,“亂?為什麼會亂?”
這就讓馬不取想起他的過去。
那時他的村子被怨鬼毀掉,留下條命的不過寥寥數人。
附近宗門的修仙弟子姗姗來遲,看了眼殘局,見怪不怪地道:“活下來的還有幾個?去附近的城鎮——”
馬不取身上髒髒破破,是逃命的痕迹,他吸吸鼻涕,想起為了救自己喪命的父母。
“仙人,為什麼怨鬼會來我們村子,他為什麼要毀掉我們的村子?”馬不取垂着腦袋,聲音壓抑,一字一頓。
那弟子看了眼這小屁孩,心中稀奇,“喲,你誰啊?敢對我這麼說話?”
“……對不起,仙人……”馬不取知道自己話中有情緒。
那弟子不計較似地一笑,笑嘻嘻的臉上嘴一張一合。
馬不取那時懷着些希望地看向他。
“想知道為什麼你們村子會被毀啊?”
“——你們村子倒黴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感覺極好笑地大笑出來,他身邊的師兄師弟亦跟着笑。
馬不取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
他去看身邊的叔叔伯伯嬸嬸阿姨,他們聽到這話,神情有些痛苦,卻又不敢表露,隻是看向馬不取的眼裡,帶些厭惡。
那弟子笑完,狠狠剜了一眼馬不取——這個還不到他腰間的孩子。
“你個凡人,敢對我這麼說話,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後來的事馬不取忘記了。
他仿佛又被那弟子踹了一腳,他的胸口好痛,可是心也痛,因為一起逃命出來的嬸嬸叔叔,都不要他了。
他忘記了。
反正再有記憶,就已經是到了附近的城鎮了。
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一個小城,馬不取當上了乞丐。
他那時還不叫馬不取。
那時他還沒名字,家中人都叫他羊蛋,娘說,賤名好養活,她隻希望羊蛋能健健康康長大。
馬不取說不,我以後要掙大錢,娘就不用再這麼辛苦了。
他當乞丐一直當到了十四歲。
馬不取想過改變,他想去做工,可招工的大叔嫌他髒,嫌他瘦得像個女娃,并不要他。
可是不做工,馬不取也買不起新衣服。
這個世界仿佛就是這樣的,馬不取想,沒有的人,隻會愈發沒有。
馬不取當上了乞丐。
他偷的第一個人就是那個招工的大叔。
他人細瘦,動作輕快,人也機靈,很輕易就偷到了。
馬不取曾經認真地想過自己這些優點适合做些什麼。
隻是沒想到會做個小偷。
馬不取就這樣偷了兩年。
直到那次,他将目标放在裴昭身上。
那時是個小偷的馬不取還不知道裴昭的名字,當然,他也沒有自己的名字。
他隻是看裴昭穿的好看,又是城外來的人,他不知道去做了什麼,進城時有些風塵仆仆,面上有些疲倦,剛一進城,就在城門那裡随手招了個人。
“幫我個忙,這塊銀子給你。”
他招的正是馬不取。
裴昭拿出的那塊銀子并不是銀錠,而是仿佛什麼東西被砸碎捏扁了般,但管他呢,是銀子就行。
這個富家公子哥實在天真,肯定以為自己是個乞丐,卻不知道他是個偷兒。
小偷是不會滿足的。
他看到裴昭身上這塊銀子,不是感激,而是想要更多。
馬不取很輕易就被抓住了。
也就是這時,馬不取才知道,原來這不是個身嬌體弱的富家二代,而是個修士。
真糟糕,早該看他長那麼好看也該知道的。
但無所謂,馬不取想。
他一條爛命,早就想死了。
馬不取仿佛被抓的不是自己般,在裴昭租住的客棧裡站着抖腿,來回掃視着。
也不是很有錢嗎,也就穿的好點,租的也就是這麼一個破爛地方。
等會……
那是什麼?
馬不取看到被裴昭扔到一旁的手帕,上面是一大攤鮮紅的血迹。
仿佛有人用着帕子捂着嘴吐出來的一樣。
他受傷了?
裴昭坐在木凳上,看不出是受傷的模樣,瞧着氣定神閑。
“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名字。”他肯定不能說自己叫羊蛋。
馬不取心想自己現在年紀大了,那名字說出來忒不好意思。
裴昭半點不在意,“你來偷錢的?”
馬不取心想這人看着聰明難道是個傻的?
“不偷錢我還偷你人啊?”
别說,這人看着長這麼漂亮,說不定真有這種煩惱。
不對!這人這麼厲害,怎麼會有這種煩惱?
馬不取在心裡正腦内互博着,結果又聽到對方道:“你想要錢?正巧,我這裡有個法子,可以讓你很有錢。”
馬不取擰起眉頭,“你有病吧?”
閑着沒事在這裡逗弄自己一個賊。
報官也好殺了他也罷,在這裡裝什麼呢?
馬不取說不好自己那時的情緒是為了什麼。
明明死都無所謂的人,在那一刻卻仿佛被什麼觸動,産生了那般的抵抗情緒。
裴昭垂頭輕輕一笑,漂亮的眉眼昳麗,“信,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