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鐵騎,清一色烏玄鐵所制的铠甲,一眼望去如烏色長布,綿延數裡,這就是讓北狄蠻人聞風散膽的鎮北軍重甲前鋒。
披星戴月而行,雖重行速卻不慢,馬都是精挑細選,經年培育出的汗血寶馬,強壯有力,撒開缰繩跑起來,風馳電掣。
甲胄在月光下反射出陣陣寒意,在這支利箭最前方的是一越衆而出的單人鐵騎,他的行速極快,帶領着整隻隊伍夜奔,揚起陣陣黃土塵煙。
夜風吹得他兜鍪上的盔纓抿成一道直線。
“還不夠快。”領頭将領心裡焦急地想。
重裝鐵騎比後面的步兵快上一大截,墜在後面的還有弓弩兵,器械兵,因腳程較慢,被騎兵甩下一大截。
耶律冶才到城樓下,就被鑽進鼻腔内的血腥味刺激得打了個噴嚏。他的眉毛扭得更深了。
略一思索,他果斷拔出常年帶在身邊的窄刀,他與一般的蠻人不同,一來身形沒有那麼高大,二來他不是靠蠻力取勝的人,所以他偏愛輕巧窄刀,極少用寬刀。
随着他擺手示意,身後的親兵集體下馬放輕腳步,跟在他身後緩步上城。
耶律冶走得很慢很穩,随着台階的攀升血腥味愈發濃稠。
直到踏上最後一集台階,腳底觸感濕滑,他擡腳借着微弱火光,竟然是流淌到這的人/血。
耶律冶提起十分精神,非常謹慎地做好防備,深吸一口氣轉過樓梯口,才轉過來就與屍/山血/海中,渾身浴/血的的李昭微和衛景珩打了個照面。
李昭微剛刺穿最後一個蠻兵的心髒,原本安靜下來的城牆突然又有了動靜,衛景珩和她同時猛地擡頭瞧去。
微弱的火把下他們三人都一覽無餘,衛景珩和李昭微如同地獄深處來的勾魂使者,血已經浸染了他們身上的衣衫,兩個人淅瀝瀝地淌着鮮血。
耶律冶瞳孔猝然一縮,料是他也沒想到會在城樓上見到此場景,他見這兩人也發現他,便握緊窄刀,直起身子,往前跨一步道:“二位好漢且報上名來。”
“你會說漢話?”衛景珩頭一偏,露出一點好奇的神色,北狄人雖然觊觎中原許久,但他們思維裡隻有掠奪,從沒有學習二字,會漢話的人寥寥無幾。
衛景珩雖然表現得風輕雲淡,但李昭微瞧見了他垂在身側,綁着布條的手不着痕迹地握緊。
李昭微也從他背後轉出身來,發絲帶着紅色粘在她臉上,眼睑上粘了些許蠻兵鮮血,她張了張妖異的紅唇,上下一碰滑出了一串調笑聲:“怎麼蠻兵還聽個瘦猴子的令啊,真是少見。”
她好似光調笑還不滿足,話剛落便放松身體靠到背後的城牆,雙手抱胸擡眼瞧他,似乎毫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心裡卻是暗罵倒黴,好不容易力竭砍完一堆,又來一堆。
他們兩人的障眼法接連使出,繞是耶律冶也不由得謹慎起來,這兩個大虞朝的人赤身肉搏把他們守城的小隊集體殲滅,可見武功了得,且到了此時,他的人數是他們數以倍記,都如此神色自若不見怯色,就可知都是勁敵,萬不可掉以輕心。
耶律冶雖然精通漢話,但是不知道狡猾的漢人還有一招叫“空城計”,其實他直接點,若問李昭微還是衛景珩有什麼錦囊妙計可以逃脫,保管他們倆會雙手一攤,說不知道。
但謹慎的耶律冶隻會自己觀察,也正是他的謹慎給了衛景珩和李昭微喘氣的機會,其實他們倆都知道到這種境地,隻有硬博和天降神迹兩條路罷了,隻是認輸不是他們倆的性格,所以很默契地選擇拖延時間,讓自己輸得更體面一點。
耶律冶聞言輕笑一聲,他的眸子在火把下顯出一點金色的光澤,李昭微瞧了也不禁咂舌,這北狄蠻子長得還怪好看的。
之間他輕啟薄唇道:“你們是鎮北軍的人。”他問的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也不待他們說話,自顧自地道:“城裡的火也是你們放的吧,我猜城外的号角也隻是故作聲勢。”
衛景珩聞言心裡有些咬牙切齒,這些北狄蠻子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隻看到他們什麼都猜到了,平日裡經常見的阿保機沒這麼通透啊,心裡雖然有諸多想法,但我們的衛大世子面上不顯,還是露出他十分欠揍的笑容道:“哦?何以見得我們是鎮北軍,不能是路見不平的俠客麼?”
衛景珩說完,還偷偷地換了一隻腳撐住自己,剛剛一場酣戰真的是讓人腰酸背痛。
“你手裡的刀是鎮北軍的制式,你們幾招配合都頗有章法,可見不是遊兵散勇。”耶律冶在說話間已經獲取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這裡沒有埋伏其他的人,屍體隻有北狄的人,所以整個城牆上的人是他們倆人斬殺的,縱是天降英才,此時也該力疲。
觀察完畢,他收起冷笑,恢複到面無表情的樣子,握着窄刀輕輕一擡頭,身後便有十來個親衛越過他沖了過去,他則是隔着人群觀察這兩人。
李昭微和衛景珩一看這架勢,兩人心裡頭異口同聲罵道,該死的!怎麼是個以多欺少的主!
這兩人還沒感慨完,那訓練有素的親兵就沖了過來,一擡架勢就知道有沒有,這些親兵明顯比剛剛的蠻兵更配合有素,他們在這方寸之地瞬間被團團圍住。
李昭微握着劍,單手在身前起了個勢,她能感覺的對面那個蠻人的眼光如鷹般,冷峻而專注地鎖定他們,緊緊盯着他們一舉一動。
她朝衛景珩瞥了一眼,衛景珩也恰巧回過頭,他們都從彼此的眼神中讀出一個意思:“不擇手段!”
這些親兵可沒有他們那麼好的耐性,見他們一動不動,率先提刀就上,有人上了别人也上,衛景珩當下跨出一大步,前檔後格接連擋下三四刀,而李昭微則是腳步一錯,躲到他背後潛入陰影中。
耶律冶一見李昭微不見蹤迹,眉頭立刻擰起來,更加專注地看着戰局,側面握刀的手也換成便于起手的姿勢。
就在他緊緊盯着戰局的時候,衛景珩還在奮戰,突然李昭微一個下蹲,擡手從衛景珩腰間射出一箭,他提刀正要打開這短箭,卻落了個空,這箭擦着他飛到他身後“啪”地一聲打落了剛剛親兵插在牆上的火把,視線瞬間按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