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衛一聽眼睛就亮了,雖然沒敢擡頭,耳朵恨不得伸到他們身邊去。
“足球賽踢不踢的……”
“錢老師這樣。”林平一看錢風林還要拒絕,緊接着就給他堵回去了,“讓孩子們把卷子拿到操場去寫,邊看球邊把卷子答了,兩邊不耽誤。”
“你這不是胡鬧嗎?”錢風林急的就差跺腳了。
林平全然當作聽不見,轉頭就對他們說,“來拿着卷子下樓,去操場上做,這次你們有福氣了,錢老師在大學的時候可是校隊的,正好這次給你們當教練。”
“這怎麼行?”錢風林還想掙紮一下。
唐習喬和楚星衛相互對了個眼神,瞅準時機一人托了錢風林一隻胳膊,“錢老師走吧走吧,林老師一點都不懂足球,早說您是校隊的我們第一場就請您過去了。”
“對對對。”楚星衛接着捧,“賽場上那個班主任的凳子今天留給您坐,林老師肯定不介意。”
錢風林就這樣被兩人架起來走,無論說什麼他們兩人都不管,直到被帶到了操場上班主任的座位上兩人才将他放下。
七班的班主任早就到了,張因也是四班的英語老師,是個看起來嚴肅,當時因為他聲音粗狂,許元佑還挺怕他,但實際上他是脾氣非常好的老師,對學生有耐心又包容。
他和錢風林差不多大,也是一起教了很多年的老搭檔,但風格還是差很大的,錢風林固守他的老式教學方法,但張因總想着往他們年輕人的世界裡走走,平時開玩笑時經常說一些過時了一些的梗,因為慢半步的潮流逗得學生直樂。
從二十多歲進學校,到現在接近退休,兩個人一起帶的學生數都數不過來,隻是現在錢風林身體狀況不好,不帶班主任了,才沒有繼續搭班,錢風林一見張因在這裡,也不好再發作,安穩的坐了下來。
班主任的位置在操場左處觀賞視角最好的地方,林平毫不吝啬的讓給了錢風林,自己席地而坐和學生坐到了一起。
“錢總,也來看足球賽了?”張因一眼就看出錢風林心情不太好,上來就詢問情況。
“這不被這群孩子扯過來了。”錢風林無奈的攤手,又笑笑自己,不知道和這些孩子置什麼氣。
張因把自己的老搭檔從座位上拉起來,錢風林已經瘦到皮包骨,幾乎沒怎麼用勁就把他帶起來了,“這些孩子就應該把你多拽過來幾次,一天也不見你活動活動,現在都瘦成這樣了。”
已經立冬,空氣裡充斥着冷風的凜冽,還好陽光還在,沒有溫度看着卻也覺得溫暖。
錢風林也順勢站了起來感受了一下,以前在辦公室一坐就是一整天,教室和辦公室兩點一線,确實好久沒有看到過這麼好的天氣了。
同時他也自嘲道:“我是半截入黃土的人了,能胖到哪去。”
張因卻比他積極好多,“什麼半截入土,等咱們教完這幾屆一退休以後都是好日子,出去轉轉看看的,你看你說的叫什麼話。”
“行行行。”錢風林妥協,“我就沒說赢過你那張嘴。”
場上球已進門,唐習喬一個頭球得分,和楚星衛相撞了一下慶祝,踢球時的肖易就比平時生動多了,齒白唇紅的少年,笑一笑就像春日融冰。
“年輕就是好啊,什麼都不用想。”張因看着他們在球場上肆意的奔跑,衣擺搖曳,從不擔心冬日寒冷,會因為那一分而激動振奮,會為一個并不帶有什麼意義的名次而努力争鋒。
或許人隻有在年輕的時候可以這麼不顧一切,不用考慮背後的利益,不用考慮會因此得到什麼,隻奔向自己的喜悅。
“确實好,你再好一會你們班就輸了。”
“啊?”張因大驚,下巴都快掉了。
張因還在這裡長籲短歎着時間飛逝,被錢風林這麼一扯差點嗆到,一擡眼果然看見分數變成2:1。
雖然錢風林說的話不那麼應景,眼神卻從未離開過球場,那種少年人的鮮活酣暢,是他永遠回不去的青春,再看看觀衆席那裡,林平揮着兩袋山藥薯片當做加油棒,到了激動之處,那些做卷子的孩子甚至把卷子拿起來揮。
這時候錢風林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如果他們天天埋在書本和卷子裡,不見天日,和他這樣的老古董有什麼區别,若是現在不讓他們去玩去瘋,難道要等到垂垂老矣跑不動的時候去嗎?
太陽刺眼的炫出五色的光線,晃眼之下,錢風林好像看見很多年前的自己,他曾也是可以為了和朋友的約定逃課,半夜睡不着翻牆進球場,最後動靜太大被抓的人。
現在低頭去看,手上的皮膚早已起了皺,因為年老長出的斑,還有一跑就痛的膝蓋,眼前竟有些模糊看不清了。
少年之所以為少年,朝氣可比肩日光,心中亦不懼來日,瞻前顧後這個詞不屬于他們。
張因的餘光看到錢風林微紅的眼眶,就知道他還是會覺得遺憾,覺得懷念,畢竟回憶這個東西,大多數人都走不出來。
“錢老師,怎麼樣?我們沒給您丢臉吧?”
或許是他太入神,比賽結束了才被唐習喬這一聲喊回來。
十一月的天氣,他們還能踢的臉色發紅,不停的喘着氣。
“踢的挺好,回去趕緊換衣服去,别再感冒了。”錢風林叮囑道。
這一下唐習喬就知道錢風林沒有再繼續生氣,背過手給身後鬼鬼祟祟的林平一衆人比了一個“OK”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