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寒想搶許謙的圍裙去廚房熱一熱菜,結果被許謙推去客廳,再一次播放了自然頻道。
他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嘴上說:“你辛苦做了這麼久的菜,現在涼了,應該由我來熱才對。”
許謙大大咧咧的笑着說:“老師,你就别操心這些家務活了,就讓我全包了吧。”
顧時寒看電視漸漸入了迷,許謙望着他,心想他這個人什麼都好,溫柔細心,關懷備至,擁有成熟男人的一切優點,唯獨不擅長做飯。
上次他一個沒注意,讓顧時寒擅自進了廚房,結果把好端端三盤舊菜熱成了焦炭。
他不明白顧時寒這種成天和精密儀器打交道的人為何如此不擅長控制火候,撒鹽和放醬油永遠沒個輕重。
菜熱好以後,許謙一個人乖乖吃了起來。
結束完兩集自然頻道,顧時寒才回過神來,有種重新回到現實生活的感覺。
他伸了個懶腰,主動上去給許謙夾菜。
今天有整整一桌的菜,他很遺憾沒有陪伴許謙一起吃,他可是一個人做了很久。
許謙拉住他的手讓他坐下。
顧時寒:“怎麼了?”
許謙嚼着米粒:“老師,你今晚是和我拉黑了電話号碼的那個人一起吃飯嗎?”
顧時寒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
“老師,你以前從來沒擰過我的耳朵,為了他,你擰了。”許謙委屈道:“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嗎?”
顧時寒知道這小崽子心裡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于是摸了摸他的腦袋,言簡意赅的說兩人隻是普通朋友。
許謙點點頭,說好。
“老師,我永遠都會相信你。”
他的眼神好像一把明亮的銅鏡,讓顧時寒沒有任何謊言的情況下依舊心虛得厲害。
顧時寒先去洗了澡,一出來,看見許謙正在拖地,地闆光亮透徹,櫥窗與桌面有輕微未幹的水痕,剛剛的碗已經洗幹淨了,正在消毒櫃裡消毒。
不一會兒,芝麻跑了出來,在地上留下幾個濕哒哒的腳印。
許謙“诶”了一聲,放下拖把,拎起它的後脖領把它關回了籠子裡,見它哈氣,把貓薄荷球扔了進去,貓一會兒就安靜了下來,自顧自的瘋玩。
顧時寒輕輕擦着頭發,恍惚間,他的心髒被狠狠擊穿。
像今天這樣,他疲憊了一天回到家,洗完澡出來,看見另一個人彎腰在拖地,逗弄着他的貓,把碗筷洗得幹幹淨淨,家裡打掃得清清爽爽,緊接着步入兩個人的夜生活,這種若有若無似家的感覺,狠狠的揪了一把他的心。
即便曾經他和初戀在一起,但兩人時常忙于學業和工作,後來和楊施霖在一起,可兩人聚少離多,見上一面往往要相隔好久,如若在未來真的和陸言行在一起,恐怕也是這個景象。
他隻能在有伴侶的情況下享受孤獨,依舊一個人工作,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做蘋果派,一個人喂養調皮的貓。
而如今許謙在這裡就是他最大的慰藉,他在每一點一滴裡給了顧時寒一個完美的遐想,滿足了他對家的憧憬。
他小的時候曾有過一段幸福的生活。
他的父親顧清輝是一個科學家,那時家裡的生活水平還過得去,他母親也如同一個普通人家的妻子,對家庭依賴,盡着作為妻子和母親該盡的責任。
他經常趴在父親的大腿上看動畫片,母親在一旁用光滑油亮的長指甲包餃子,雖然包得不好看,餃子皮經常有破缺,但依舊不影響他對那一盤餃子的思念。
他們一家三口擠在一個昏黃的屋子裡,殘缺的窗口用舊報紙貼着,客廳和飯廳融為一體,顧時寒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小房間,雖然狹窄,但是很溫馨。
顧清輝在他的窗台種了一排小皺菊,顧時寒的兒時是和窗外一群來啄花的小鳥度過的。
隻不過後來鳥兒沒有了,父親突然去世,母親也變得瘋瘋癫癫。
那一扇遍布小皺菊的窗台再也沒有人推開過。
他的家散了。
許謙拖完地,洗幹淨手,抱着衣服跑去衛生間,緊跟在顧時寒後邊洗澡。
他看見顧時寒在發呆,揉了揉他的臉:“老師,老師,你在想什麼呢?”
顧時寒回過神來,從兒時的回憶中斷片。
“沒什麼,你快去洗澡吧,晚點我給你上課。”
許謙說了句好嘞,立即跑進衛生間。
顧時寒在書房打開電腦,趁許謙還沒進來的空隙批改一些學生論文。
他親眼見證學術圈這麼多年的變革,打心底裡認為本科生不需要創作論文。
現在就業形勢普遍不樂觀,供養一個大學生說不定要花上家裡兩代人的積累,學子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在四年裡不斷充實,即将面對激烈的社會競争前,何嘗不能擁有一個愉快的過渡期呢。
他手底下有個學生聽說在單位實習,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九點半,回來還要在城中村的出租屋裡改論文。
病态的是,現在大多數情況下,論文格式竟然比論文本身的内容還重要。
好不容易AI技術出來了,大學生們終于有一個能及時與自己對話,提供幫助的朋友,學校又要開始查AI率。
他歎了口氣,他對待學生一向寬容,論文答辯若能分到他這個組,那那一批學生的通過率向來不成問題,也不知道被分到其他組的學生會怎麼樣,畢竟國立大學有不少兇悍嚴格的老師。
當然,虞遠東并不在這個範疇内,他或許比自己還要寬容幾分。
顧時寒批改了幾份論文後,許謙進來了。
他一擡頭,差點沒給自己吓壞。
許謙光着膀子進來,上半身什麼都沒穿,皮膚上還留有水珠,伴随着他的步伐一點點掉落下來,落在腰上系着的浴巾裡。
顧時寒差點把手裡的鼠标給摔了,連忙喊:“許謙,你怎麼不穿好衣服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