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愉原本的想象之中,淨水之源應是清澈見底、波光粼粼的,誰知實物更像加了藥水的溫泉池,在昏暗的環境中黑沉沉一片。
時愉隻覺得周身衣服早已經被這裡超熱的水汽弄得濕哒哒地貼在身上,額頭也冒出了細汗。
她湊近去觀察了一圈,然後俯身蹲下貼近水面聞了聞。
她保持着這姿勢,頭都沒擡,問:“可有派人下去過?”
頭頂老者不太流暢地答說怕人下去污染淨水之源,故而并未派人去探查過。
時愉仔細去敲水面地下,一無所獲,看不清底部,也看不見水中是否有别的東西。
她站起身,問崇善這淨水之源是從前就是這般,還是變臭之後成這樣的。
崇善答向來如此。
時愉又問:“瓊境大會上我們說的那些天地萬物生變的狀況,這淨水之源可有類似的?”
“有!”
昨日将時愉二人安頓好之後崇善行急匆匆就是為此。
他道這淨水之源原本并沒有如此厚重的霧氣,從前隻會在水面上萦繞一層薄霧,周圍環境開闊通達,向來不會堆積這般隐天蔽日的濃霧。
“臭味可是和這些濃霧同時出現?”
崇善沉思,搖了搖頭,道:“這些霧氣是在幾年前便開始很明顯地越來越厚,而這霧氣則是一兩個月前才出現。”
他頓了頓,補充道:“惡臭是從發現那天開始到現在都如此這般臭,境中施了各種淨化的仙咒都絲毫不減。”
時愉颔首表示知道了,随即陷入沉思當中。
崇善在她耳邊帶着緊張道:“時愉姑娘,還請一定想象辦法啊。這淨化之源與帝君寝宮相連,我們苦之已久呐。”
想來這崇善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可能是為着時愉是上次大會發起人之一便覺得她有了應對這一類遭遇的經驗,所以一聽梵清帝君說要帶她來瞧就覺得時愉能治這淨水之源了。
實際上時愉現下心中也沒什麼底,她覺得方才那帝君一開始拒絕自己和褚枭并非真心,否則怎麼會因她的三言兩語就又答應了,難不成還真覺得她說的法子可行嗎?
不太可能。
時愉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充分了解了再做新的打算,于是——
“大師,可否向我引薦貴境此前參與治理過淨水之源的仙長?”
“當然!”
…………
梵清境掌事的仙長們都是些跟崇善差不多做派的穩重大師,個個說起話來都是一股子講經範兒。
交談許久,時愉終于将這些仙長們治理淨水之源的細節了解了個七七八八,她稍微有了些思路。
梵清境果然已經将這世上有的法咒幾乎施了個變,卻都完全不能改善。
最成功的一次,也隻是通過幾人沿途站着一起施避水訣,使得這臭味變小了片刻。過不到一刻鐘,它就又恢複了原樣。
“避水訣,避水訣……”
時愉在口中反複念叨這幾個字,突然有了個想法。
會不會,這臭味并不是來自淨化之源的源泉水中,而是來自——空氣中的水霧?
衆人使的避水訣成功叫空氣中水霧中的水分離了片刻,這些水重新進入淨水之源中,因為淨水之源的特性被淨化,所以才使得臭味減弱。
這樣推斷便很合理了,于是時愉将自己這個想法說了出來。
然而仙長們仍是憂心忡忡。
一人道:“時愉将軍,實際上我們也有過類似的想法,可是由此想到的法子卻都是治标不治本。”
時愉在殿中背着手踱起步來。
數息後她轉身問:“各位,淨水之源的地界中可有生靈?”
衆人搖頭。
于是時愉又問:“沒有生靈是自古便不生生靈,還是因為梵清境将其清理驅逐後封閉地界?”
衆人開始遲疑起來,左看右看低聲交談許久,才推出一人。
那人不确定地搖搖頭,道:“幾十萬前的記載早已不太難找得到,但是從前輩的文墨當中可以猜測先人們是後者。”
“若是這樣,那便對了……”時愉沉吟。
想來是梵清境自發現淨水之源後就将這一整塊地方封閉了起來,将附近所有生靈都趕了出去。看似是保護,實際上卻破壞了這裡原有的自然輪轉之道。
本源一直默默地保護此地。
然而本源在近年來也出了問題,所以對于保護淨水之源這件事有心無力,淨水之源和彙不進源泉中的水氣就成了兩個極端。因為在天地萬物法則中,水總是要因為烝潤而呈現氣吞萬象之景的,無法全部彙入溪流當中。
于是這部分水汽越來越污濁,以緻于最後形成了揮之不去難以治理的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