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韓皇後說完話,何辭盈沒有在正堂附近多做停留,徑自回了房。懸着的心落下了,何辭盈感覺沿路看慣了的景色也多了幾分意趣。
當初芙蕖是在她眼前掙紮醒來的,單為了這她也希望芙蕖在報了仇後,能有個好結局。
溜溜達達回了院子,何辭盈遠遠就見碧水在院門前來回踱步。
幾乎在同一瞬,碧水也發現了何辭盈,她眼睛一亮,轉頭看看四周,就跑過來對何辭盈說:“小姐,白桃回來了。”
今早的異常碧水也有所察覺,可看小姐淡定自若的模樣,她便也沒大驚小怪的,隻是在何辭盈她們離開後守在院子裡,直到真正的白桃帶着一臉愧色回來。
進了屋,何辭盈就見白桃正坐在繡墩上繡花,她試探的喚了一聲:“白桃?”
白桃立時像一根彈簧一樣跳起來,她放下繡棚就說:“大小姐,奴婢昨兒回家聽人說我哥哥要娶妻了,家裡一高興就喝了點酒,誰承想今兒就睡到這個時候,是奴婢的過錯。”
原來是在這樣把人放倒的,何辭盈給碧水一個眼神,然後笑眯眯的說:“無妨,家裡有喜事,是該慶賀。”
說話間,何辭盈從她的妝匣裡選了兩支不紮眼的簪子,再搭上碧水從匣子裡拿出的荷包一道遞給白桃,“這就當我的賀禮吧。”
“多謝大小姐。”白桃接過東西,高興的說話都磕磕絆絆的。她打從何辭盈來的第一天就在這兒伺候了,一看那荷包的樣式就知道這裡面裝的是金銀锞子,再加上簪子,這分量是真不輕。
她本來是手心裡捏着一把汗的,大小姐仁善才允她回家,可她卻貪飲晚了幾個時辰才回來。
這會見大小姐還願意賞她東西,心裡也是送了一口氣。
目送歡喜的白桃出去,碧水有些擔憂的對何辭盈說:“小姐,今天這事破綻也忒明顯了,這樣沒事嗎?”
“你和白桃都是我的大丫鬟,我這院裡比你們地位高的也就王媽媽,可白桃既已到我面前告了罪,她就不會再去王媽媽面前自投羅網。至于下面的小丫鬟們,白桃是不會把自己的錯漏告訴她們的。”
看碧水有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何辭盈示意碧水靠過來跟她小聲說:“碧水,你還記得清陽書院嗎?”
“當然記得,小姐的名字還是書院的方先生給起的呢。”
“是啊,院長和我們家關系很是親厚呢。”何辭盈淡淡的說。
她和懷瑾出生的地方就在清陽書院附近。韓皇後今日來見她,并非隻為了告訴她芙蕖的下落,而是為了清陽書院。
用韓皇後自己的話來說是指點她去探尋一下那地方。
連當朝皇後都知道的一個遠在漁陽的小書院,這麼看,忠順侯當年出現在書院附近并非如他所說是遭逢暴雨無法脫身,而是另有所圖。
他很有可能是領了皇帝的旨意去尋方先生的,隻是不知什麼緣由他的差事沒做好,因此之後這些年忠順侯府才會漸漸失了聖心。
看來她得多送幾封信去漁陽了。
到底那位辭官的方先生有什麼秘密,當年才會讓皇帝如此執着。
淮安郡主來侯府的第二天,京城下了一場雪。
這雪不算大,可看着就讓人覺着冷。
忠順侯府的小厮搓搓手臂,嘴裡發出嘶嘶的聲音,“你們說,這府裡怎麼三天兩頭就要往漁陽送信啊?”
與他并排走着的人手裡捧着一個匣子,轉頭驚訝的說:“這話你也問得出,你是不知道咱家大小姐在哪兒長大的?咱家二小姐又是個什麼身份?”
那小厮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你的意思是。”
“這還不止呢,何家養了大小姐,二小姐也留在咱們府裡,侯爺和夫人不得問候一下人家?咱們現在去侯爺那兒取了信就要并着我手裡的一道送去驿站。”
這麼一來,侯府這樣頻繁的送信去漁陽真的再自然不過了。
兩個小厮走到書房時,忠順侯正好在寫信。
他将将停筆,先把毛筆挂在筆洗上,再讀一遍他寫下的筆墨,确保沒有錯處,才示意下人把信裝進信封。
忠順侯端坐在書桌後,眉宇間卻有些頹唐。
皇上如今春秋鼎盛,他起初想着此時三皇子出頭正好能削弱五皇子,待時機成熟再推四皇子上台。可三皇子沖的太快了,他的權勢如登了雲梯一樣漲的飛快,而四皇子卻依舊默默無聞。
這讓他越發感覺不妙,三皇子越發勢大,陛下再不出手平衡可就來不及了。
忠順侯想到這,額頭上直接皺出了個川字。雖說三皇子将要成為他的女婿,可他一直宣稱侯府是保皇黨,從未給三皇子過一絲助力。且這京城誰不知道,周懷瑾不是他的女兒,若是三皇子登基,他能有幾分好?
“不行,不能這樣”,忠順侯在心裡一再重複,“不能是這樣的,我要的從來不是錦上添花。”
再如何說服自己,可一股失望還是從心口蔓延出來。
此時被失望籠罩的不隻是他,柔妃也一樣。自從皇帝離開漪蘭殿,前往含章殿後,他再也沒有進過後宮。
柔妃日日枯坐在院裡,看着天色從明到暗,再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