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下,寒風嗚嗚吹過土黃色的矮牆,把牆外稀稀落落的枯草吹得東倒西伏。
韓英快步在軍營裡走着,他暴露在外的皮膚被風吹得粗糙了不少,臉上也滿是塵土。
這一路不時有小兵跟他打趣,可他這會還有别的事要幹,隻能扯着嗓子對人家說飯點再聊。
總算到了目的地,韓英掀開門簾,兩步跨進門揚聲問:“韓副将,為什麼要換了我的差事。”
屋裡的人轉過身,若有京城的人在這裡,恐怕都要驚呼出聲,這人活脫脫就是一個年輕一點的韓國公。
他就是韓國公的長子,韓硯。
韓硯不滿他質問的語氣,擰眉呵斥他:“軍令如山,怎麼安排你就怎麼做,如果人人都如你這般,不滿自己的軍務就來質問他的上官,這軍營裡的公事還辦不辦了?”
韓英盯着韓硯的雙眼,韓硯也不滿的與他對視。韓英忽然笑了,他說:“大哥,你知道嗎?大家都說你長得像父親,所以從小你就愛學父親這一臉嚴肅的樣。可偏偏你的性格沒父親那麼苛刻,所以很多時候你模仿不了多久就會破功。”
“唯有一種情況例外,你心虛的時候,這種情況你反而能從頭到尾演下來。”
韓英上前扳住韓硯的肩膀,“大哥,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為何軍中會突然戒嚴,為何你要把我調走,别用什麼柔然要騷擾邊境的消息敷衍我,他們還掀不起這樣的風浪。”
韓硯依舊閉口不言,直到韓英說:“是不是姑姑有什麼動作?”
“你?”韓硯驚愕的望向三弟。
這樣的反應已經證實了韓英的想法,他的手從韓硯肩上落了下來,退後兩步,垂下眼失落的說:“大哥,我早就長大了,你們為什麼總要把我當個孩子?我對父親說想來軍中曆練,父親不許,可二哥一說和,他又許了。我以為你跟他們不一樣,可到最後,你也是這樣。”
韓硯輕歎一聲,“你确實長大了,都會對大哥耍心眼了。”
他擡手按住僵硬的韓英,“我會告訴你事情的緣由,不是因為你的花招,而是因為你提到姑姑了。”
韓英喉嚨有些發緊,但這并不影響他聽大哥的解答,但随着韓硯的話出口,他心裡的弦也越繃越緊。
“怎麼、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何辭盈匆匆把馬停下,發出這樣的詢問。
“千真萬确啊大小姐,就在方才,宣旨的大人到了府裡,那聖旨上寫的明明白白,讓咱家二小姐下月十八與三皇子完婚。”
下月十八,還不到五十天。
糟了,何辭盈的計劃被打破了,她知道三皇子和懷瑾的婚事恐怕不會晚,可早成這樣,她預先準備給懷瑾添妝的東西不知道能不能及時送到京城。
陳丹鶴也騎着馬趕過來,他的臉上還是沒有多少表情,很冷靜的對何辭盈說:“趕快回府吧,看看侯爺和姑姑怎麼說。”
不單在馬場的何辭盈她們慌亂,侯府也是亂糟糟的。
老夫人問忠順侯:“怎麼旨意忽然就下來了?”
忠順侯沉聲道:“最近皇上身體不好,連太醫都換了幾個,可還是不見成效。欽天監的人就提議可以沖喜。若要沖喜,還有誰能比三皇子更名正言順。皇上一允,欽天監當即算了一個吉日,就在下月十八。”
二夫人江氏驚呼一聲,“下月十八,這怎麼來得及?”接旨是全府的事,除了在外面趕不上的二老爺,所有人都來了。
“必須來得及,要是婚事沒辦好,陛下怪罪下來,咱們可擔不起。”老夫人拄着拐杖,看向自己的三個兒媳,“這可是咱們府裡的頭等大事,你們需得用心來辦,知道嗎?”
三人齊聲應是,可俞氏知道,老夫人這是在說她。最近因着她爹生病,她成天往娘家跑,三老爺一向聽她的,也跟着她往娘家去。
俞氏恭順的低着頭,心裡卻有些埋怨老夫人,這可是發嫁皇子妃的大事,她又不是不懂,怎麼敢在這種時候撂挑子,偏老夫人還要刻意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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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懷瑾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嫁出去,看起先教習嬷嬷那細枝末節都要拿出來挑刺的模樣,她以為還久着呢。
因着距離婚期隻有一月有餘,所以兩個嬷嬷在加急完成了教習後就回宮了。
教習嬷嬷一走,明明她隻是回到了之前的生活,可她卻感覺得到了難以想象的自由,連呼吸都清爽了。
但說到底,自由的隻有她和幾個小的罷了。滿府的人,除了二嬸還能抽出空當去關心阿盈為三哥想出的火炕,其他人都在為了她的大婚忙碌。
府裡的下人忙着采買,收檢,成天腳不沾地,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到大婚當天,侯府的屋檐廊角,四處都妝點的喜慶,甚至有股華麗的味道,連小丫鬟的腰上都系了一根紅腰帶。
在鏡台前,喜嬷嬷為周懷瑾描眉畫眼,戴冠插翠,隻一會的功夫就把鏡中人變成了她自己都不認識的模樣。
上完妝,喜嬷嬷問她有沒有哪裡不滿意,她還能幫着再改改。到了正日子這天,家家都怕耽誤了吉時,因此大多會提早準備,這會她梳妝完畢,也還有一個時辰的空餘。
周懷瑾看向鏡中的自己,臉突然變得绯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