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膽地獄中霧氣陡然變重，凝固成一個人影。

他負手而立，向虛空之中。還記得小柔飛升的那日，她曆經三十六道雷劫之後，天空中霞光萬丈，她連頭也沒回，徑直跟随霞光指引飛升而去。

巨蛇一族，自誕生而來便能破迷障，不被虛妄蒙蔽，然而他卻因無能和懦弱自願沉溺、自甘堕落。

他心中有愧，便修行一日不如一日，然而巨蛇族壽命漫長，心中的愧疚日加加深。

直到有一人他發現小柔留下的秘境，這裡竟然藏着有關他們的記憶。

于是他剖出苦膽，以碧神珠為引，将苦膽地獄與秘境融合。自此，他以血肉為牢籠，囚禁自己，也為提醒後人。

問心問的是心中之憂怖，問的是執念最深之處，問的是究竟初心為何。

若能堪破，哪怕不能成就大道，也至少無愧于心。

而此刻的季落還不知道這些，他們四人沿着羅緻禮離去的方向一路往前。

路過蛇蛻時，李逢春上前仔細檢查了一番，得出結論，“蛇蛻更大了。”

那應該就是小柔離開，他養好傷之後。

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甘願被食夢妖蒙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繼續生活，甚至和一個虛假的影子成婚。

“這應該就是季姐姐說的乾三郎留下的蛇蛻，我們繼續往前吧！”江栖予自從醒過來之後臉色一直隐含擔憂。

越蒙沒有說話，隻是跟着江栖予。

他沒有提起自己為何會在這裡，也沒有提起自己與巨蛇族的恩怨。

季落卻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這位男主在原書中就是個陰鸷深沉的人物。

現在看來這個小團隊裡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包括自己。

四人又走了一段，樹木越發茂密，寒意也越發深重。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越蒙停下了腳步，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突然傳來。

季落擡頭望去，一道山門隔絕了内外，而旁邊的巨石上“青碧山”三個大字入石三分。

青碧山？

“我們到青碧山了？”江栖予震驚的往向衆人，然後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拍了拍手，“不對！應該是秘境主人的記憶。”

“看來這位的對于空間的理解很深，在一方秘境中設計如此衆多的場景絕非易事。”李逢春開口對季落解釋。

“确實，我族有過記錄青碧山确實有一位大能，空間術法卓絕。”越蒙伸手觸摸青碧山的山門，質地細膩，觸手生寒。

身為妖族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青碧山的山門。

“是杜小柔嗎？”季落追問。

“她不叫這個名字，她叫乾柔，應該就是你們說的乾三郎的乾。”越蒙的語氣帶着些許嘲弄。

乾？難道是因為她走之前和乾三郎拜了天地，所以為自己冠上了夫姓？

小柔應該是抱着想要回去與乾三郎相守的心，在這青碧山修行。而乾三郎卻……

江栖予罕見的歎了口氣，“她……乾三郎不值得！”

“對于她還有什麼記載嗎？”

越蒙環視了一圈，勾起唇角，“可她飛升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她在飛升前還叛出了青碧山。”

季落突然想起小柔對白衣人說的那句話，她說：修仙之人高高在上，不問她是否願意。

看來她進入這裡之後，也是一直在忍耐，否則不會在最後關頭離開。

江栖予也說過她不想修仙，隻想留在紅塵之中。可無論是劇情使然，還是命運弄人，最後都歸結到青碧山的壓迫之下，她不得已走入了洪流之中。

青碧山究竟是什麼樣的地方。

原書中寫那是一個對妖族充滿貪欲與不屑的地方，他們緻力于絞殺一切妖族，因此成為了江栖予和越蒙愛情中最大的阻礙。

而此時季落卻發現它不隻是針對妖族，他對同樣為人的普通人也抱有一種微妙的不屑。

所謂的修仙聖地，季落隻覺得那是一個深淵，進去的人爬不出來，外面的人敬畏卻又似圖凝望。

離開秘境之後他們必然前往青碧山，而他們又會面臨什麼呢？

當然現在對于日後他們的處境不得而知，但現在小柔的處境卻極其難熬。

盡管小柔的空間術法很出衆，但也沒有複制出青碧山的全貌，他們進入山門後直接來到了一方小院落。

院子簡陋卻收拾的很幹淨，但主人卻渾身濕透了，倒在院中。一群看不清臉的白衣人圍在周圍指指點點。

“這就是自行覺醒靈脈的天才，虧的掌門如此看重，結果就連一隻狼妖也殺不死？”

“哈哈哈哈，還是隻小狼崽。”

“真是沒用……”

“掌門的懲罰也太輕了，隻是讓她在寒冰瀑布下受三天刑罰！”

“可不是！才三天……按我說少說也要一個月。”

“哈哈哈哈哈哈”

嘲笑的、諷刺的、看熱鬧的、還有幸災樂禍的，層層疊疊的圍繞着小柔。

季落看見小柔的眼角劃過一點淚珠。

她沒昏迷，她清醒着，可她也沒睜開眼睛。

“呵～，可笑，這群蠢貨。”越蒙冷笑道。

“這些人，為何要這樣……”江栖予握住拳頭，不忿極了。

“因為他們見不得有人可以毫不費力的擁有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季落看着小柔臉色的淚痕，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