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江星闊臨窗對弈。
“懷原,你為何要在鐘山建一處觀星閣?”
“帝修道,向來隻信觀星之術,實則星象關系農桑民生,與其欽天監上下都為修道所擾,不如分一些真才實學的人去做扶助農桑的事。另外,我也想借修築觀星閣一事,去查一查肖無涯藏匿贓銀的地方。”
“你懷疑他藏在鐘山?”
“不錯。鐘山就在皇城腳下,出了北安門便是。他一天之内轉移走贓銀,若在城外,根本來不及。”
太子颔首:“鐘山其廣三十又一方裡,東起馬群西至玄武,層巒疊巘,可藏千萬兵甲,縱馬疾馳半日不得盡。你借修建觀星閣搜查,倒是不錯的計劃。”
窗下傳來賣栀子花的叫賣聲。太子循聲望去,兩個少女正俯身詢問老媪花價。
其中一個他認得,是欽天監監正邵文棠的嫡女,另一個看着面生卻好一副花容月貌,身着淺桃色裙衫襯得明豔動人。
“白鹭,你看這朵花瓣更長,我們多買些編成串,戴在腰間。”
那明媚女子笑盈盈地将兩朵栀子花迎着太陽舉起來,在陽光下奶白色花瓣變得透明,襯得臉龐格外白皙動人。
忽然女子的笑容很快消失。太子看她一雙秀目直直地望着自己的方向,又不像是在瞧自己。
太子順着目光往身邊一看,隻見那從不正眼瞧任何女子一眼的表弟懷原也正迎着那束目光,雖面無表情卻頗有一副耐人尋味的神色。
二人對視一番,懷原竟不敵,低下頭摸索着指尖的黑棋,又望向窗外,窗外卻再無少女,老媪攤前空空,花已被系數買走了。
懷原顯然有些頹靡,但稍縱即逝。
“你認得邵璇玑身邊的女子?”
江星闊不語。
“那是誰?今年欽天監新收了一名女弟子,難道就是她?”
“家姐的閨中好友,白庭業白大人的嫡孫女。”
太子“哦”了一聲,“是個傳奇女子,我以為是個彪悍的小辣椒,沒想到竟生得如此美。”
江星闊忽然煩躁地将棋子落下,收了太子一枚白子,胸中堵的難受,又不禁咳喘了起來。
“程梓舟一黨已經除盡,太子今後有何打算?”
“父皇癡迷苦修,朝堂之上看似已無人擋本宮,但本宮若輕舉妄動,又恐遭人彈劾本宮有不臣之心。”
“太子隻需做好自己這份即可,錦妃的嫌疑我自會去查,隻是不知他日血海深仇得報之時,太子會作何選擇?”
“懷原,本宮定會助你,還姨母一家清白。”
“同惡相濟,錦妃作惡,非一己之力。”
“懷原,相信我,無論錦妃背後那人做何态度,我會還天下百姓一個清明朗義的乾坤。”
“謝太子!”
黑棋又落一子,江星闊望向天邊,晚霞似胭脂在天際橫掃了一筆,落日已漸西沉。
白鹭準時登上觀星樓,等着那個人的到來。
阿旻是很準時的,這最後一晚卻遲遲未至。
白鹭想好了問題去質問他,比如為何隐瞞身份,為何傷她又來接近她,但群星西沉,孤月逆着星潮向東攀移,也未見觀星台西側上來阿旻身影。
又過了兩日,瑞王要來欽天監親自督管曆法修訂的消息傳來,衆人無一避之唯恐不及。
司正簡舒大人抹了一腦門子汗,從偏殿回了花廳,将厚厚一疊稿紙往桌上一擲。
“居然過了。”
邵璇玑振臂歡呼,被簡大人瞄了一眼。
璇玑吐吐舌頭,低下頭,歪過臉沖白鹭擠眉弄眼。
白鹭卻認為一點下馬威不施,尤其也不找她麻煩,古怪得很。
“爾等可以歡呼。瑞王過目,照此修訂下去,也不催急,哎呀,所以爾等要切記不可人雲亦雲,這瑞王還是很好共事的。”
邵璇玑鼻子裡哼了一聲,别過身趁簡大人不注意,對白鹭嘀咕道:“時也命也,時局變了,人也不得不變了。”
璇玑到底出身官宦,對朝政靈敏得很。
她記得爹說過,程梓舟一黨被端,于錦妃來說猶如斷一臂。
“不過,瑞王言及身邊少了一個助手。讓我派一個天文生去協助他。”
簡舒大人說話大喘氣,害得璇玑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瑞王又不用親自修訂曆法,為何要助手?”
“唉,是啊,身邊的太監對天文一竅不通,他又需要翻閱天文曆法書。”
簡大人有些為難,他能安排誰去呢,他手底下就兩人,一個還是邵監正的嫡女,這丫頭性子跳脫,口無遮攔,派過去隻需半日,保管雞飛狗跳。
沒有二選一,他目光停留在白鹭身上,她性子穩重,為人機敏,談吐文雅,去瑞王身邊不會得罪人。
如此,甚好。
“白鹭,隻能辛苦你了。這曆法快則一個月,慢則兩個月,瑞王也不是日日來欽天監的。你隻需在他來時,陪伴再側協助一二即可。”
白鹭心想,你怕邵璇玑得罪人,就不知我早得罪他啦?他若不是想治我,怎麼平白無故要助手?
“是。卑職定不負所托。”白鹭隻能硬着頭皮應下。
“現在你就收拾收拾,偏殿那邊今日就要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