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靜止,難受到忘記呼吸。
姜加悅動作小心地将T067從地上攙起,她的腿打着顫,卻仍咬着牙一步步堅定向前,盡量不去思索當下正發生着什麼。
剛走兩步,沉悶的推移聲通過空氣遙遙傳來。
後方,剛剛用盡全力推卻紋絲不動的門忽然打開了。
姜加悅愣愣停在原點,不知多久後,才攙着昏迷的T067轉過身,遠處射來的白光照亮了總控樓下層,像是點亮了天燈,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扇門後面并不是外面的通道,而是更大的一個室内空間。
室内空間向下延伸,不斷拓展,不止在一樓,還包括着下面幾層,裡面雪白得不染一絲塵埃,耀眼的壁燈更将裝修踱上層炫目的光,令姜加悅有了想吐的沖動。
可她還是帶着T067走了過去。
現已縫絕境,怎麼知道那不是出路?
或許這個空間有其他入口,陳雪進去了也說不定?
向下步入第一級樓梯,什麼都沒看見,雪白依舊。
步入第二級樓梯,入目是些空蕩蕩的營養輸送艙。
第三級樓梯,姜加悅屏住了呼吸。
許多許多沉睡的人同時映入她的眼簾。
他們赤身裸體,閉着眼全部站立在營養輸送艙内,每人的鼻腔都插着白色矽膠管子,矽膠管伸出艙外,連在雪白的牆體上,艙内液體靜靜湧動,浮出二三氣泡,一切安然又靜谧,沉默地溢出死亡氣息。
沒有尊嚴,沒有區分。
這樣的營養輸送艙不止一排,極目望去,看不到盡頭,說不上是幾千幾萬個。
她所看見的空位,仿佛是設計者為後來人所準備的。
姜加悅不由退後幾分,由于左手攙着T067,沒站穩險些摔倒,方要轉身,餘光便瞧見了一張熟悉面孔。
是那天在安華古鎮看到的衆嶼書店男店員。
他跟其他人一樣,安靜站立在艙内,不聲不響,身邊唯一的動靜是艙内氣泡爆裂的聲音。
這刻,姜加悅内心久久不能安定。
店員在這兒,那現在在安華古鎮衆嶼書店的是誰?
難道僅僅兩天的時間他也來了織夢家?
這家對外号稱記憶改造的公司,從頭到尾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這才明白這處地方壓根沒有出口,是死路一條。
姜加悅不敢細想,扶着T067重新走上一層層階梯,後悔沒聽他的話,造就這種局面,事到如今再怎麼哭鬧也沒用。
——“就打算這樣離開嗎?”說話的人漸漸從隐蔽處走了出來。
聲音始出,姜加悅便知道是誰,但她蹙緊眉頭,不敢相信。
“你攙着的人是你哥哥嗎,走得動步嗎?看從身型看來,你力氣不是很大,先放下歇歇吧,我一會兒再讓你出去。”
姜加悅轉過身,看見王執站在空地的正中央,他身後那些營養輸送艙規規整整排列,就仿佛他是這個群體的帶領人。
王執神情坦然,淡淡的眼神看向姜加悅,對着目前一切見怪不怪,依舊是略帶玩笑的調侃語氣,“别呆站在那兒了,先過來,我們聊聊天。”
姜加悅輕輕把T067放在地上,側過身正面王執。
郵筒機器人、織夢家、詩集、安華古鎮……
似乎都跟面前這個人相關。
思緒翻飛之際,她的神色難掩詫異,“你,究竟是誰?”
身着常服的王執看起來活脫脫是個剛出社會的小年輕,陽光開朗,青春逼人,然而姜加悅站在原地品不出一點積極向上的味道,他陰郁的話語漂浮在空中,“我這麼坦蕩地站在這兒,你猜我是誰?”
不慌不忙,面對這些營養輸送艙沒有絲毫慌張,還在織夢家總控樓的隐藏室内,王執的身份肯定不簡單。
“我隻知道你跟織夢家有關系,”姜加悅笃定道,“你到底想幹什麼?小心我公開你!”
王執眉毛一挑,沒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公開我嗎?你看安華古鎮有被公開嗎?你現在連自身都難保,說這話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身後的大門轟的關上,姜加悅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大跳。
這邊王執笑了,“沒有我的允許你是出不去的,不然你以為你為什麼會來到這兒?”
姜加悅這才明白那些關于應許之的線索,都是王執放的長線,靜靜等待她上鈎,她直視他,已然沒有退路,“我哥哥應許之呢?還有你把陳雪的父母怎麼了,陳雪又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