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百骸像被灼燒,卻把靈魂燒得高高地俯視。
柳簾移開雙眼,擡手,細白的指尖抵在唇邊笑了一下。
秦沛文笑着看她:“笑什麼?”
“總覺得秦總縱橫商場,會談情說愛有失違和。”
秦沛文挑眉,唇角微勾。
柳簾擡眸,眸色清明宛如冷月:“可我們之間不是情愛。”
“我什麼都有,房子車子工作,經濟獨立,無論情愛還是性/愛,換做别人也可以,我看的沒那麼重,秦總,你從各個層面來說,是比我優秀,但是我沒有必要取悅你,而你也很難低下頭,我們在一起,無疑是無聊的。”
聲音音調,輕緩空靈,内容卻如淬毒。
秦沛文幽幽地點着指尖,“原來你是利益才能打動你。”
“是。”
初相識,她就說,她這個人很現實,需要利益交換,哪怕是感情。
秦沛文微微勾着唇角,語氣漫不經心:“這樣取悅我……”頓了頓,“會不會很累?”
她凝視過去,抿唇。
秦沛文反而說道:“這件事到此為止。”
他緩緩地阖上眼眸,調整好坐姿。
陳臣合适地進來,問:“柳小姐,去哪?”
“我在這裡下車。”柳簾點頭,欲下車,指尖觸碰到包裡的暖貼,想了想,拿出遞過去,道:“你好像胃病犯了,臉色看着并不好,熱敷會好點。”
沒顧得再注意他,下車後,柳簾先是環視一圈。
方才坐在花壇旁邊的父女已經離開了。
臨近傍晚的夏天,仍豔陽高照。
熱凜凜又冷凄凄,說不出的滋味。
“柳小姐。”
她擡手抵在眉骨處,回頭看去,看到陳臣過來了。
陳臣:“太陽大,秦總讓我把傘給你。”
柳簾不接。
陳臣補充:“秦總說,不欠柳小姐的東西。”
指尖觸碰到傘面,涼意異常。
漆黑悶亮的車子緊閉嚴實,但莫名地感覺,他在車内凝視。
一個暖貼換勞斯萊斯内配價值十萬雨傘。
她到底賺了。
-
生活才徹底平靜下來,工作更如冷風過境。
一連幾日,趙殷亮被法務部代表約談。
他們有商有量,拿着公文包在醫院奔走,甚至趙殷亮不用多走一步去見面。
跟柳簾強勢冷靜不同,法務部代表都是些溫溫和和的人物,但是交涉内容格外訛人——
就趙殷亮一家造成的造謠生事,柳總要求提出訴訟,進行名譽損失和精神賠償費用,現在私底下商量,可以減少不必要的法庭上見面。
“多少?!”孫辛慈驚的跳了起來。
“六十萬。”代表人說道。
夫妻頓時雙腿發軟。
“你們獅子大張口,張嘴就是要,那死丫頭也沒給贍養費,我們一定會告她的,沒有,一分沒有,要命一條!”
趙殷亮扯扯妻子的衣袖,孫辛慈推開他,喘粗氣。
對方滿臉無奈道:“如果沒有商量的餘地,咱們就隻好後面在法庭上見面了。”
律師走後,趙辛慈站着,朝着坐在椅子上的丈夫一味地捶打後背:“讓你跟你女兒要錢,你要到了嗎?這下倒好,什麼都沒有了。”
孩子生病半年,幾乎耗盡積蓄,趙辛慈一夜白頭,早中晚都在打散工,而趙殷亮在工地上也幹着最苦累的活,但是醫藥費像個無底洞一樣,填不上也就救不活孩子。
趙殷亮垂着頭,任憑妻子打罵。
在醫院裡,這樣的場景太過于常見,在醫院承擔着生命的厚重,人性的脆弱以及人間的悲苦。
宋辛慈打累了,哭也哭過了,收拾好頭發,告訴他孩子做完化療後買點小米粥,說完後離開醫院去工廠幹晚班。
趙殷亮一動不動地維持着姿勢。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出現一雙精緻的女士高跟鞋。
順着利落西裝褲看上去,是一張精緻出挑的臉,正垂着眼皮看他。
趙殷亮呆在原地,仰着面看着她,半響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簾…簾…”
柳簾微微擡眼,緩慢地掃視四周,面色沉靜:“你就為了這個,就在網上說我不贍養你?”
趙殷亮頃刻紅了臉,抿着唇,咬着牙,蒼老的眼眶裡蓄滿眼淚。
柳簾移開雙眼。
此時正好有個同床的友人冒出頭來,對他道:“老趙,你女兒吊瓶挂完了,我給你按鈴了,等會護士就來。”
柳簾問:“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趙殷亮起身,想了想道:“嗯。”
她垂眼走進病房,跟着趙殷亮走進病房。
小小的病房同床三家,每床左側放着檢測儀,右側是淩亂垂落的軟管。
同病房兩人是兩個年紀大的人,因看趙殷亮的女兒年紀還小,便讓她靠着窗,能看到外面盎然的春意。
小女孩十五六歲的樣子,面色黃黑色,身體瘦得小小的一團,眼裡沒什麼光彩,見到趙殷亮進來,又看到她,虛弱地笑着說:“姐姐,你真漂亮。”
趙殷亮回頭看她一眼。
柳簾微笑,走上前:“你也是,你叫什麼名字。”
她指指手腕上的手環。
柳簾目光落上去,目光微怔。
趙簾。
她鼻尖微酸,看了一眼趙殷亮。
趙殷亮沒敢看她。
趙簾問了一句:“姐姐,你叫什麼?”
“真巧,我姓柳,叫柳簾。”
她們都相互露出笑意。
她們眉眼很像,笑起時彎彎的,像月亮。
此時護士正好進來,給她換液體瓶,她細小的手腕上紮着滞留針,一推液體進去,整個人疼的臉色都白了,但是一句話沒說,也沒有流淚。
她問護士姐姐:“我爸爸說我會好的,姐姐你說是吧?”
護士看一眼趙殷亮,見到一個父親的窘迫,也給出一個善意的謊言:“對啊,小簾要相信爸爸。”
趙殷亮看的受不了,紅着眼出去抹眼淚去了。
柳簾坐在她身旁。
女孩在一片疼痛裡看着她,見到爸爸不在,低聲問她:“你也是爸爸的女兒吧?”
柳簾擡眼,看她。
小姑娘要是不生病,那雙眼睛應該也像她一樣古靈精怪地,她直接且大膽地盯着柳簾,告訴她不用撒謊:“我前兩天刷視頻都看到了。”低聲地說,“你不要怪我爸,他也是被我媽逼的才去找你,他們是為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