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尼爾的精神體是垂耳兔,因此他的精神海看起來是一片夜幕下的草原。
但這裡的夜空看不見星星,濃稠的黑色覆蓋了原本璀璨的星空,草地也不複翠綠,枯黃的色澤已然不再适合精神體生存。
想來這也是布尼爾選擇将精神體抱在懷裡的原因。
他體内的污染已經非常靠近臨界點了。
再不及時淨化,過不了幾天,他也将面臨失控和畸變的風險。
港口哨兵們的污染情況,遠比她想象中還要嚴重的多,想着最近幾天的見聞,星岚心底微沉,僅靠一對一治療,她根本救不過來。
必須另想辦法才行。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完成眼前的治療,星岚收回心神,精神力宛如夜風拂過哨兵精神海的每一寸角落。
作為D級哨兵,布尼爾的精神海面積并不大,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她便全部探查完畢,奇怪的是,精神體并不在這裡。
眼見哨兵的痛苦值已經穩定,星岚将疑問暫時抛到一邊,開始專心淨化哨兵被污染的精神海。
布尼爾的眼睛已經徹底變成了紅色,理智搖搖欲墜,束縛帶下的身體宛如繃到極緻的弓弦,随時可能斷裂,他努力睜大眼睛,視野依舊一片模糊,隻餘體内無法擺脫的痛苦仍在反複。
他想要直接昏死過去,向導冷靜而清晰的聲音卻直直落入耳中。
“再撐一會兒,布尼爾,就快要結束了。”
身體的感知在這一刻似乎随着她的話語發生了變化,布尼爾的意識不斷上浮,疼痛被剝離,隐藏在痛苦下的愉悅開始冒頭。
靈魂猶如回歸母體般,被看不見的能量團團包裹住,他全身放松下來,卻又不自覺顫栗。
眼前的世界被切割成了兩半。
一半屬于治療床上的自己,淚水和汗水遮蔽了他的視線,布尼爾隻能看見晃眼的白。
另一半則是透着熹微紅光的黑。
與此同時,越來越強烈的束縛感不單單從身體上傳來,連同靈魂也被裹挾着重新墜落,他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麼,卻隻抓到一手空氣。
意識終于重新回歸身體,布尼爾視野驟亮。
黑色褪去,他先看見的是向導的背影,以及治療床上的自己,這是——
屬于精神體的視角。
“柏宜斯……”
他喘着氣,無聲張嘴,眼前視野晃了晃,是垂耳兔後腿用力蹦上了床,而在它身後,數條暗紅色觸手無聲消失在向導腿邊。
檢測器上,所有數字回落到了正常範圍内,星岚趁着哨兵的精神屏障還沒完全重建成功,再次檢查了一遍布尼爾的精神海,确認無誤後,她才開始抽離精神力。
有些不對勁。
星岚收回所有精神力,有些遲疑地握了握手,她怎麼感覺,這次給哨兵做完污染淨化後,自己能使用的精神力不減反增了?
甚至就連治療時過度集中精力的疲憊都被一掃而空了。
雖然向導的精神力确實會在治療哨兵的過程中不斷增長,但速度也不至于這麼快吧?
算上給喬伊斯做的精神疏導,她才治療三個人而已。
難不成是因為精神力暴動前,自己就已經達到A級了,所以精神力增長會更加明顯?又或者是因為精神藥劑終于開始起效了?
身邊沒有其他向導作為參考,星岚隻能将疑問壓在心底。
總歸是件好事,她想着,沒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回頭和中心基地的通訊基站修好,再打電話問問老師好了。
先給治療床上的哨兵解開了束縛,星岚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到床尾的垂耳兔,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兜。
小烏伸出一根觸手和她熱情地握了握。
“乖。”
見它這次總算沒偷偷亂跑亂摸,星岚滿意地揉了揉小烏纏在自己指尖的觸手,随即轉身離開了治療區,給床上還沒完全回神的哨兵留出私人空間。
幾分鐘後,星岚看着布尼爾從治療區出來,鞠了個躬就快步離開的身影,有些摸不着頭腦。
她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還是說,自己的治療手段有點問題?
不然怎麼除了在昏迷中接受治療的的柯林,一個二個都跑得飛快?
将新的病曆本和昨天忘給出去的兩本一起放進檔案櫃裡,星岚陷入了沉思。
總覺得這個檔案櫃早晚會被病曆本塞滿。
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