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趟洗手間!”
伊昂說完,噌一下站起身,快速離開了包廂,身後,星岚目光落在他有些打晃的步伐,以及還捏在手中的水杯上,心中暗忖,這看起來是真醉了。
“不用擔心,向導小姐,哨兵代謝很快的。”
西莫不知道什麼時候倚在了門框邊,蓬松的玫紅色卷發一看便很好揉,他眼底一如既往帶着惺忪睡意,隻在轉頭看向匆匆離去的哨兵背影時,閃過幾分清明。
“節日快樂,西莫,要進來坐坐嗎?”
星岚進店時并沒有在前台看見他,見狀擡手打了聲招呼。
“節日快樂。”西莫回應着,順從地坐到了對面。
見他一直看着自己,星岚靠在椅背上,有些莫名,“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嗎?”
西莫搖搖頭,但仍支着下巴靜靜注視着她,淺藍色眼眸宛如一汪清泉,靜谧澄澈,他歪着腦袋,娃娃臉上的神情有些泛空,良久,慢悠悠問了句:
“您已經見過異化哨兵了?”
說是疑問,他的語氣其實更像肯定句,在向導投來的目光裡,西莫随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垂眼笑道:“我并非有意偷聽,您應該也知道,哨兵的五感大多數時候并不受自己控制。”
作為A級哨兵,就算在黑塔内部,也隻有特制的靜音室能讓他們耳朵短暫安靜會兒,出了黑塔,就又變成全自動聲音接收器了。
星岚對此并不感到意外,真正令她驚奇的是,“你很敏銳。”
即使伊昂在正常狀态下,聽見這個問題也不會立刻聯想到她提問背後的動因,星岚誇贊一句,再度将話題重新拉回正軌。
“不知道你對異化哨兵了解多少?”
西莫沒有急着回答她,而是同樣抛出了一個問題,“您想了解這些異類,是準備做什麼呢?”
異類?
注意到他的用詞,星岚怔了下。
異化後的哨兵在外形上和普通人的差别确實會越來越大,清醒的時間也會不斷減少,但他們仍堅守在這片屬于人類的陣地上。
在失去理智前的最後一秒,沒有人是異類,也沒人想被當做異類。
“他們隻是暫時病了。”
而她恰好是醫生,劃重點,專業的。
對上星岚認真且不贊同的目光,西莫睫毛輕輕顫動了下,“抱歉,是我用詞不當了。”
“至于您剛才提出的問題……”
“比起我和伊昂,店裡有個人或許更适合為您排疑。”
從衛生間出來,伊昂并沒有直接回包廂,他一路進了後廚,竈台的火已經停了,光線暗淡的後廚内,還穿着廚師服的男人獨自站在案闆前,清理着剩下的廚餘垃圾。
頭頂分叉交錯的雄壯鹿角投影在牆上,宛如數根從大腦伸出的觸手,随着他的動作在虛空中狂亂揮舞。
“拉赫爾大哥。”
黑暗遮不住伊昂發亮的雙眼,他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嗓音滿是歡欣,“你也聽見星岚向導對異化哨兵的态度了吧,真的不去見一見她嗎?”
拉赫爾停下動作,他很想拒絕,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心髒仿佛在胸腔裡擂鼓,讓人情緒抑制不住激蕩。
可當視線觸及自己非人的影子,拉赫爾目光驟然變黯。
“還不到時候,伊昂。”他看着包廂的方向,神情重新平靜下來,“星岚向導傷勢未愈,以我體内現在的污染濃度,并不适合正面與她接觸。”
向導一天之中能淨化的污染值是有上限的,而他無法保證自己能在和對方的交談中,一直保持神智清醒,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向導重新成長起來之前,盡可能遠離她,降低她遇險的可能性。
“可是……”
拉赫爾無視了伊昂的欲言又止,低頭繼續清理案闆,他還戴着防油煙口罩,一貫沉穩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有些發悶,“星岚向導想知道什麼,你們替我轉答她就好。”
包廂裡,星岚聽見開門聲,扭頭一看,果然是去而複返的伊昂。
他臉上殘紅盡消,隻剩耳尖還留有一絲绯色,表情看起來卻有些悶悶不樂。
伊昂坐回向導身邊,下意識握住她左手扣在掌心,毛茸茸的腦袋成功靠上向導肩膀尋求安慰前,對面先傳來兩聲稍顯刻意的咳嗽聲。
星岚聞聲拿過保溫壺,才發現唯一的杯子被伊昂帶走後,并沒有再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