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似乎更冷了。
隔着窗也能聽見寒風在外撓着玻璃,發出幽怨的嗚嗚聲。
年輕的女性呼出一口白氣,踱過了冰花攀附的窗邊。她站在門口取下衣架上歪歪扭扭挂着的厚重大衣,而後随意披在了身上,再一圈圈纏上圍巾。
最後,戴上口罩。
習慣性摸過衣兜,确認帶上了鑰匙與手機,左手搭在門把手上,微弱的咔哒聲後,楚辭邁出了大門。
即使是在這種天氣裡,外面也仍然是有陽光的,但高高懸挂的太陽散發出的些微熱量卻絲毫無法阻止北風的冰冷刺骨。
楚辭走了四五分鐘,一出門就差點被凍傻了的身體才将将起了點熱意,隻有腳仍然冰冷的仿佛沒有知覺。
她呼出口白氣,因為偏好踩無人踏足過的潔白的雪地,于是選擇了人行道的邊緣處慢悠悠走着,在無人踏足的幹淨雪徑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足迹。就這樣聽着腳下嘎吱嘎吱的踩雪聲,一路晃悠到了目的地。
“你好,請問需要……嗯?這不是小辭嗎!”
即使隔着騰騰的熱氣,楚辭還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但系着碎花圍裙忙活着不停的中年女性擡頭時,仍然一眼就認出了她,甚至不需要她出聲。
“是我,姨,早上好。”楚辭難得與人寒暄一句,而後習慣性清咳一聲,清了清嗓子。
“好久不見啊,今天還是老樣子嗎?”
中年女性說着,已經笃定般直接替她開始拿包子了。
“嗯!”楚辭點點頭,眉眼忍不住柔和了些。
“好嘞!來拿好啊!趁熱吃!”
“謝謝聶姨。”
楚辭早已付好了錢,左手接過了自己固定的搭配——兩個包子加一個茶葉蛋,而後不吝啬地吐出一句“謝謝”,轉身消失在了排隊的人群之後。
雖然在外人看來可能會覺得楚辭跟老闆很熟,但楚辭隻是經常在這裡買早餐而已。隻要她吃早餐的話,就一定會來這裡買。
硬要說的話倒也沒有什麼特别的原因,隻是因為這家店的老闆很會記人罷了。楚辭隻是來過兩三次,因為都點同樣的早餐,老闆就記住了她的口味,每回都熱情地主動詢問,給楚辭省下了說話的功夫。
光是可以不用說話這點就讓楚辭感到十分的安心。
因此,将這家店作為唯一的早餐選擇,也隻是不善言辭的她感謝老闆的用心而順勢為之罷了。
即使圍上了圍巾,楚辭的耳朵還是凍得發痛,回家的腳步立刻又加快了幾分。
楚辭讨厭麻煩,因此她的衣服都是特意挑過的有着非常大的衣兜的類型,此刻正好将早餐團成一團連同手一起塞了進去,而後她捂着早餐袋的手立刻就被熱量熨帖着,喉嚨滾動間溢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呼氣。
每到周六的清晨,她總是樂意出門一趟,仿佛宣告着周末的開始,而後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在工作日到來之前,再不踏出房門一步。
隻是今天回到家中後,楚辭忽然連打了五個噴嚏。
奇怪,難道有人在念叨我嗎?
她揉了揉發紅的鼻子,脫了外套重新挂上衣帽架。
摘下口罩時,手臂動作間隐約露出了楚辭右側下巴上一塊大約兩指寬的蜿蜒到唇角的陳年傷痕,而後便被她許久未修剪已經長至肩膀的黑發垂落後遮住大半。
楚辭打開電腦後,懶人設置的各種常用軟件便紛紛自動啟動,電腦屏幕最下方的任務欄按分類依次亮起,等待着主人的使用。
像往常一樣無視了社交平台賬号的後台裡數年沒有點開過的紅點未讀提示,楚辭隻是随意浏覽着每日的新聞。
她随手拖拽出了一個自動滾動顯示當前實時新聞報道的窗口在一旁,打算一邊看一邊整理文件。
楚辭沒有開音樂,但她仍然習慣性戴上了耳機。
耳畔是一片安穩的寂靜,隻有機箱的輕微嗡鳴聲昭示着自己正在賣力工作。
一直平靜無波的生活,原本平靜無波的日常。
直到一個陌生的提示音響起。
“叮!”
恍如晴空雷聲乍響般,楚辭被吓了一跳。斜斜挂着頭戴式耳機的腦袋一擡,她茫然地轉頭左右看了看,而後才意識到,或許是從電腦内傳來的音效。
就在楚辭的視線轉移到屏幕之上四下尋找聲音的來向時,一條數據自總控服務器流出,捕捉到了楚辭的身份信息。
隻是一瞬間,數千條數據對比識别通過後,那條數據立刻飛越過了繁密如星河的光點,終于在此刻,恰好抵達它命定的那顆星星。
這是一封,郵件……?
望着忽然彈出在屏幕中心的霸道藍色小窗口,楚辭疑惑,左手掌着鼠标,小箭頭落在了新郵件提醒的彈框之上。
楚辭已經許多年沒有收到過郵件了。
即使是在工作裡,她的職位也不會使用到郵箱,而她更沒有會寄郵件過來的朋友,也難怪會對這個提示音感到如此的陌生了。
認識的人沒有寄郵件的習慣,不認識的人寄出的郵件也會被自動攔截,理論上會一直廢棄下去的這個許多年前申請的郵箱,怎麼會忽然迎來訪客呢?
預覽的窗口裡,隻能看見一行顯示着【發件人:擎世集團】的字樣。
果然是不認識的名字。楚辭想。
有點奇怪。
開了許多年的陌生人免打擾模式,居然沒有攔截住這封從她不認識的地方寄來的郵件。
理論上來說,天網出問題的概率比她現在出門就能撿到一百萬還要低。
這封郵件姑且是勾起了楚辭的好奇心,在反複檢測過裡面并沒有包含什麼木馬病毒一類的東西,真的隻是一封郵件而已後,楚辭手指微動,懸在窗口上許久的小小的箭頭終于點了進去。
自世界上第一款遊戲誕生已來,已過了将近六十年。而距離第一款網絡遊戲的誕生,也已經有近四十年了。
但随着各色遊戲井噴式發展,多人在線的大型網絡遊戲的受衆人群也逐漸被競技性更強的遊戲所吸引而去。
到如今,甚至已經不再有廠商願意投資做一款網遊,隻有曾經支撐起一片天地的那幾款老遊戲,果真像退休後的老人般,與它們僅剩的玩家一起殘喘着度日。
“下面我們将為您帶來一位有着三十年網遊制作經驗的從業人員的訪談……”
新聞的窗口仍在盡職盡責地播放着,但楚辭卻已被這封郵件的内容徹底吸引住了目光。
原本平靜的表情,也逐漸變得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