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終于找到你了。”忽然一個喊聲叫住了楚辭準備下線的動作,她回頭發現是留空。
“不是說要去睡了嗎,你怎麼還在這?”她撓撓頭。
“剛剛和人聊了下天。”楚辭說。
留空稀奇,她還從沒見過楚辭和npc以外的人話多過。
楚辭沒懂她的眼神,繼續道:“還記得那個要買我們副本通關攻略的團長嗎?她剛剛來找我,說明天的星盜團缺兩個人,我們可以一起。”
她簡單複述了遍北風的話,就聽得留空琢磨了下,而後冷不丁問。
“你們認識嗎?”
楚辭愣了一下。
“不認識,”楚辭回答,“……吧?”她猶豫了下。
“遊戲裡是第一次見。”她說。
留空望天,而後深沉地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沒事,不愧是我看中的大佬,這麼快就被别的大佬看上了,我很欣慰。”
這話怎麼怪怪的,楚辭想。
留空扯了些有的沒的,和她皮完了後便利落下線了。楚辭看着人在她面前直接倒下,還吓了一跳,她最後把人拖到了營地牆角下,才坐在她旁邊,點開了手腕上星環的退出模式。
呃,不過,等等,怎麼沒有存檔?
楚辭懵了一下,她在界面翻來覆去地找了一遍,就在她站起身時,她才忽然意識到了這裡是個網遊。
網遊是不需要存檔的。
楚辭按了按額頭,總覺得自己對于遊戲的記憶管理實在是很混亂。她年幼時曾經玩過的數百種遊戲的内容十多年間一直淩亂塞在腦海裡,就像是一堆纏繞的線圈一樣牢牢卡在一起,經常讓她分不清誰是誰。
重新點下了退出按鍵,楚辭的意識變得昏沉了起來。
她之前還想過下了遊戲要起床一次,結果現在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回事,隻想着大睡一覺,在潛意識的沉沉浮浮中,放任整個身體陷入了深深的夢鄉。
楚辭難得在夢中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
楚辭小時候住的那條街,女孩子隻有她一個人。
或許也是因為童年玩伴都是男孩的原因,她在小到還沒有性别意識的時候,就被他們帶着體驗過各種“冒險”的事情。
沒有被教過女孩要穿裙子,沒有被教過女孩要呆在房間裡玩過家家。
她是未被社會規訓過的第一次睜眼看見世界的幼童。
她們會爬樹摘果子,趴在草叢裡抓蟲,脫了上衣抱着遊泳圈就赤條條泡在淺淺的河裡,享受最純粹的那個夏天的童年。
直到她同齡的男孩們開始接觸遊戲,她為了跟他們一起玩,于是也學着偷拿大人的零錢,放學溜去網吧。
那段日子到底過得開不開心,楚辭現在其實已經記不清了。
她隻記得自己的眼睛從盯着書本,盯着屋檐下的燕子窩,盯着花壇裡漂亮的花,盯着工地土堆裡夾雜的好看的小石頭,盯着街上的各色的小吃攤,盯着雜貨店擺出來的零食玩具,變得隻會盯着那一塊窄窄的屏幕。
她學會了習慣難聞的煙味,習慣滿口的髒話,學會了習慣網吧屏幕前那一張張打遊戲上頭後紅通通的,偶爾還會作為她生病時的噩夢素材而出現的面容扭曲的臉。
她跟男孩們稱兄道弟,為了能有共同的話題,享受他們崇拜的眼神而研究怎麼打好遊戲,即使被家裡大人暴怒着領回家,劈頭蓋臉一頓痛揍也樂在其中。
直到她遇到那次受傷的意外,才對一切都意興闌珊起來。
停學了一年,學會使用左手代替右手,老老實實讀書,然後重新上學。
有了自己的手機和電腦後,楚辭也曾經嘗試過再打打遊戲,隻是那些需要雙手的操作現在對她而言都已經難如登天,手上殘留的縫合的傷痕也時時刻刻都提醒着她,像噩夢一樣的記憶确實存在于她的過去,并且在她的生命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楚辭後來對朋友和同學都習慣了說自己的傷口是騎車摔的,也沒人懷疑過好孩子的她小時候是個喜歡泡網吧的不良小孩。
可能也隻有一次,她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到現在她都還記得,放學的時候一名鄰班的同學忽然叫住了她。
那個人問她:“你現在還打遊戲嗎?”
不認識的人,說着莫名其妙的話。
楚辭有朋友等她,所以她記得自己當時随口回答:“什麼遊戲?我不玩遊戲的。”
怎麼想都是很奇怪,她于是告訴了朋友這件事,朋友當時說了什麼,她也記不大清了,隻模糊記得,她之後問了朋友認不認識那個鄰班的人。
“好像有點印象,是一個挺少見的姓吧,是叫北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