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是她編造的夢太美,又或許是現實太殘酷。
趙婷婷蹲在地上,旁若無人地抽泣,不知道是為了那個男人,還是為了自己。當她緩緩擡起頭,露出一張淚痕滿布的臉時,透出來的是情緒被狠狠撕裂後的狼狽。
她倏地站起來,剛要走向毛煦熙,蕭韫言就伸手擋在趙婷婷的肩上:“你要做什麼?”
木庭在一旁看得清楚,蕭韫言那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反應,那簡直就是女友力爆棚,說她倆沒有點什麼,真的小三花都不信。
毛煦熙看了蕭韫言一眼,低聲道:“我沒那麼弱,不用一直保護我。”
說完,毛煦熙轉而看向趙婷婷,那雙迷蒙的淚眼盯着她,眼底帶着委屈與祈求。
祈求什麼?祈求一切回歸原樣,祈求一切都無發生?
看,人就是有這樣的妄念,才會癫狂。
可惜毛煦熙不是神,她無法将一切推倒重來,就算是神,也無法原諒這樣的罪惡。
“我現在請趙醫生一同協助調查,等到搜查令批準為止,傳喚通知書會馬上補上。”
毛煦熙笃定趙婷婷知道些什麼,出于保護證物的考量,現在趙婷婷是不能離開了。
毛煦熙也虧得環海市特殊的情況,這裡的程序并沒有那麼的死闆,一切都是為了案子服務。上面即便是批評,也隻是做個樣子,然後還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破案率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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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喚通知書補上後,趙婷婷就安靜地坐在審訊室裡,眼神呆滞,像個抽空靈魂的軀殼,
木庭遞上一杯咖啡,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卻什麼都沒有說。
趙婷婷雙手握住紙杯緩緩擡頭,在頭頂白光的照耀下露出一張蒼白又憔悴的臉:“你不問我什麼嗎?”
木庭抿了抿唇,歎了口氣,道:“你知道些什麼?”
趙婷婷唇角勾了勾,是一抹自嘲的笑容:“孩子有白血病,反反複複住院,化療,靶向治療,所有的費用,每個月至少幾萬元的支出。”
木庭的呼吸一滞,難怪沒有聽趙婷婷說過自己的孩子,原來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嶽鵬一直都很努力,可他性格太過硬,生意場上總會碰壁,幾年前山嶽公司就出現了财務危機,嶽磊還用山嶽的名義進行商業詐騙,山嶽名聲和财務都受損,那是我們最難熬的時候。”
木庭沒有說話,讓趙婷婷繼續說下去。
“我們都撐得很辛苦,把積蓄掏光,為孩子治病,為公司填坑,那段時間嶽鵬還得靠安眠藥休息,可是效果不佳。”
趙婷婷說到這裡,不禁哽咽,木庭隻能抽出紙巾遞給了趙婷婷。原來安眠藥是趙婷婷給的,嚴格來說雖然毛煦熙的側寫有些偏差,但兇手的家屬是醫護人員,這也說得通了。
“過了幾個月,就在我們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突然時來運轉,公司多了訂單,孩子的病也稍微有些好轉,錢也慢慢能存起來了。”
趙婷婷的眼神空洞,沒有一絲為當時走出困境的喜悅而變化。這個故事本該是勵志的,如果不是摻雜了那麼多解釋不清的元素的話,趙婷婷無法為這個故事感到喜悅。
“那時候開始,嶽鵬一直神神叨叨的,總是看着他對着古蘭街的方向念些什麼,有時候精神恍惚,有時候又驚慌失措,還總是一言不發地看着我們挂着結婚照的那面牆。”
趙婷婷頓了頓,五官連做出任何表情都失去了力氣,像是情緒撕扯完之後的死寂。
“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更加陰沉,失眠,還會經常在身上熏檀木香,又總是去廟裡拜拜,我問過他,可他什麼都不說。”
木庭聽了之後,不覺得嶽鵬這是愧疚,反而覺得這隻是害怕有報應。按毛煦熙說的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我知道一定有什麼事,他一定做了些什麼……”
趙婷婷說到最後手在發抖,冷卻下去的情緒又漸漸上來,她喃喃着道:“他怎麼會殺人,不會的……”
木庭什麼都沒說,有時候即便裝睡的人知道一切,可她依舊不願醒來,清醒地沉淪或許是她對自己最好的保護。
木庭稍微還是明白的,家裡遭逢大變,誰又能理智地去面對呢?這麼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她,幾乎沒有人能夠始終保持理智,這本就是感性和理□□織的戰場,沖撞出來的,都是互相交錯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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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煦熙親自去了嶽鵬的家,并在婚紗照的牆後暗格裡找到了用紅布包裹的鐵釘,還有一個寫着咒語的小本子。
這些證據統統帶了回去堅定,而毛煦熙則在回去的路上,一直看着小本子的咒語發呆。
這段咒語,鎖魂換命局,尤其是那根鐵釘,讓毛煦熙想起了多年前毛琰灼跟自己提過的一個人。
毛琰灼曾經提過自己遇過一個偏執到瘋狂的命理師,他在極力尋求在命理上的挑戰性,像個瘋狂的研究員,最特别的一點是,他喜歡用鐵釘做法。
鐵釘若用于做法,煞氣極重,性剛烈而無化,是戾氣之物,破魂兇器,屬于強煞破禁之器。其本身不生不養,隻破不留,一旦入體,可斷氣,破命,封魂。
當年他有意邀請毛琰灼一同修行,可毛琰灼忌憚他所習旁門左道,拒絕後加以勸阻,最後那個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如果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那麼他壓根沒有把師傅的勸聽進去,而且變本加厲,無視因果,隻為行他的邪道。
那麼……現在除了那個圖騰,也算是多了一個線索了。
鑒定結果得明天才能出來,趙婷婷已經被放了,聽說她并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醫院照顧生病的孩子。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毛煦熙知道蕭韫言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可是她坐在工位上,看着黃桂芳的照片,再看另一張照片上那細細小小的骨頭,心緒翻湧,最後忍不住還是去了臨時羁押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