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一時半會兒應該回不來,路西娅便趁着暫時的清靜,先鎖上房門,然後倒在床上嘗試閉目養神。
她像被抽掉了渾身所有的骨頭似的癱在床上,蠕動了幾下,手指艱難勾住皺巴巴團在角落的被子一角,胡亂往身上扯了扯。
唔……
她蛄蛹兩下,翻了個身,雙手抓着松軟的枕頭,把臉埋了進去。
有點餓。
但房間裡好像沒吃的了。
現在出門的話,聽外面的動靜,估計還得應付還清醒着的同事們。
“算了。”她側身蜷縮着,雙手捂着胃部,對着空氣宣布了自己的思考結果,聲音顯得有氣無力,“乖一點,現在就先别餓了,好嗎?”
好不容易才等到下班時間,還打起精神敷衍走一個過分熱情的同事,她現在累得連根手指都不想動彈了。
路西娅繼續閉着眼睛在床上一動不動地躺了會兒,又睜着眼翻來覆去了好久,但心裡有什麼東西挂念着的沉甸甸的感覺讓她根本無法安心休息。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坐了起來,抓了抓頭發,呆愣了一小段時間,随後蹦起身照着鏡子把頭發和衣服都整理整齊。
先把要收拾的東西給收拾好吧,過會兒收拾完就直接帶着行李去路邊蹲着等老闆回來好了,想來好心的老闆也不會計較自家員工突然鬼鬼祟祟蹲在路邊攔人的。
“所以你就帶着收拾好的行李從窗戶翻了出來,在小巷子裡等我?”
老闆拿着煙鬥的手抖了一下,目光落在路西娅金燦燦的腦袋上,半晌沒說話,似乎是在思索要不要用煙鬥在上面添上個鼓起來的包。她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反思是不是自己對路西娅太好說話了,所以路西娅才敢得寸進尺——除了路西娅,還有誰敢蹲在路邊跑出來攔她?不被她一槍子兒崩了就不錯了。
她盡量心平氣和地說:“你的隐匿做得可真不錯,我都被你帶來的驚喜吓了一跳,差點以為是哪個冤魂跑來找我索命了。”
槍的保險栓都打開了,要不是路西娅的頭發和眼睛顔色在有燈光的時候足夠顯眼,就真要扣下扳機把她射成篩子了。
幹活的員工沒死在外頭幫派鬥争,反而因為躲什麼人的時候不小心驚吓到自己的老闆而死在了老闆手下,這死法可真夠有意思的。
“所以發生了什麼?”老闆把路西娅拉進車内坐着,露出了些許好奇的情緒。
路西娅不是會突然毫無緣由做出“失禮”行為的性子。
這還是老闆頭一回見她露出有些許狼狽的模樣——當然,指的不是她的外表,而是她的态度。
明明剛來酒館工作遇上喝醉了砸場子的鬧事的人的時候都能幹脆利落解決麻煩,姿态從容,事後連衣服褶皺都沒亂多少。
路西娅:“……”
她清了清嗓子,膝蓋并攏,雙手交疊自然地放在腿上。
雖然離開酒館的時候有些狼狽,但她在等待老闆回來的時間裡借着路燈稍微整理了一下,于是很快就又顯得身上的所有線條都非常平整幹淨了。
她用委婉的語氣說:“您的員工還是稍微有些……過于熱情了,所以我想,我似乎不适合再在那裡待着。”
才倒掉一杯橙汁,誰知道之後還會不會有其他的送過來,就算睡覺都得擔心一下自己睡熟了會不會被夜襲。
在耶佩拉生活了幾個月,曾經數次在晚上被直覺喊醒的路西娅也深刻明白了酒館二樓房間的門和窗戶可擋不住意志堅定要做一件事的耶佩拉本地人這一道理。
老闆略一思考就明白了路西娅話語中蘊含的意思,眼底浮現星點笑意:“那正好,再兩個系統時公司的飛船就要到了,你就在這裡坐着,等到時間我就帶你過去。”
老闆當然知道自己手底下員工都是個什麼性子。
如果不是考慮到之後說不準還有用得上路西娅的地方,她也都想用點手段直接把人留在耶佩拉了。
路西娅可不是被限制行動就毫無辦法的軟柿子,要一不小心翻車讓她跑了出去的話……總之,為了一點短期的欲望滿足就得罪人可不是一件劃算的事。
老闆拿着煙鬥的手指一緊,忽然有些不愉快。
約等于她的常駐地點的酒館其實被她打理得還算有序,基本上也不會有人有膽子跑來明确是她名下的店鋪搞破壞。
外邊的人也就算了,但酒館裡她手底下工作的員工竟然也敢私自對另一個同事下手。
看起來得好好敲打敲打底下的人了。
莫不是她最近修身養性,底下的人就真覺得她是個好脾氣的人了?
她瞟了眼時間,和下屬小聲交代了幾句話便下車一趟去處理酒館的事情。
“您的脖子上似乎沾上了東西?”
路西娅在車内閉目養神,聽見開門的聲音後下意識睜眼看去,正好看到了老闆衣領旁邊的深紅色血迹。
坐在車前面的下屬聽聞,很有眼色地遞了張濕巾給老闆。
老闆擦了擦路西娅指出的位置:“現在呢?”
“已經擦幹淨了。”路西娅收回了視線,目光落在面前的座椅上,腰背挺直,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