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斯魏沒有說話,隻是喝茶,看戲,她倒要看看,應歌鳳還能說出些什麼荒唐話來。
等到戲演完了,應歌鳳就叫人去帶小戲子。那楊玉環邁着盈盈的步子進了包廂,密斯魏一瞧,他戴着那隻粉寶石的戒指,而還有一隻正在應歌鳳手上。
戴戒指沒有什麼稀奇的,但兩個人大男人戴一樣的戒指,這就足夠顯示他們的親密。
應歌鳳走到周天钰身邊,輕輕摟住他的腰,介紹道:“密斯魏,這位是周天钰周老闆,我的——”
他頓了頓,因為不知道如何措詞。
應歌鳳看着周天钰,笑了笑:“這樣說吧,若周老闆是個女的,我就跟他結婚,光明正大地登報發啟事,宣誓他是我的終生伴侶。但我們都是男人,這中華民國典律上的規定于我們而言是沒有任何支持力度的。”
密斯魏瞧着他,等他的下文。
應歌鳳将周天钰的手指頭攥在掌心裡,說道:“密斯魏,耽誤您一個晚上跟我吃飯看戲,我叫衛兵送您回去。”
話說得明明白白,密斯魏沉默地聽完,便将日本香扇收進了小皮包。
她是個新式女性,認為追求戀愛自由跟人本身的精神性是相當重要的,聽到應歌鳳這一番話也佩服他的勇氣跟擔當。
養戲子玩男妓的并不少,但要把這戲子當成戀人去愛的,她還是頭一回見。
密斯魏說道:“你是個不錯的朋友,隻耽誤我一晚上,沒耽誤我一輩子。”
應歌鳳一笑,他伸手做出請的姿勢,小厮忙跑上來,為密斯魏提包拿外套,送她下樓。
包廂裡走空了人,應歌鳳終于能跟周天钰好好說一番話。他拿剛剛在花店裡買的紅玫瑰哄着周天钰高興,可周天钰不要,推開了。
“生氣啦?”應歌鳳問他。
周天钰剛剛雖一言不發,臉上也抹着濃妝,簡直看不出表情,但那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應歌鳳曉得,小戲子在鬧别扭,他呷醋呷得快把自己酸死了。
周天钰扭過身,不搭理他。那孔雀翎上密密的絨毛從應歌鳳臉頰上拂過去,又軟又癢。
應歌鳳從背後抱住周天钰,說道:“大哥要我去跟人家見個面,我不能不去,但現在都說清了,你還不高興啊?”
“你不能騙我,我以為——”周天钰看着應歌鳳,欲言又止。
“以為什麼?”應歌鳳知道他那些小心思,“以為我不要你了,真要結婚去了?”
周天钰轉過身來,跟應歌鳳面對面。他進這個包廂之前還在擔心,但聽了應歌鳳對密斯魏說的那一番話,便全然打消了憂慮。
應歌鳳當着衆人的面說要跟他結婚,說他們是終生的伴侶。結婚,他不稀罕,那不過是個形式。伴侶,他也不大懂這樣西式的定義。但他知道,應歌鳳是決心要一輩子跟他在一塊兒。
周天钰整個人輕飄飄的,像他們□□時那樣忽上忽下。他渾身發熱,連掌心都是汗。
一輩子,他光是想就高興。從前覺得一輩子太長,貧賤窮苦挨不到頭,但現在,他嫌一輩子太短,要是他跟應歌鳳能愛到下輩子去就好了。
應歌鳳見周天钰不說話,便道:“周老闆,你要還不放心,那我登報得了!”
“登什麼報?”
“登報說說咱們——”他的聲音漸低,周天钰聽不清,湊近去,應歌鳳便在他唇上狠狠親了一下,這才繼續說。
周天钰聽得臉熱耳紅,一跺腳,搡開應歌鳳:“這種事你都拿出去說,你,你流氓。”
“那咱們說點可以說的。”應歌鳳道,“明兒我就給報社的人打電話,發一個周天钰跟應歌鳳伉俪情深,你看如何?”
周天钰以為應歌鳳的是跟他鬧着玩,說胡話,他要真登報發啟事,他大哥第一個饒不了他。
男女結婚登報是要的,可哪有男人跟男人結婚登報的。
不過,應歌鳳是當真,他要把他的心捧出來給周天钰看,叫他瞧得清清楚楚,就算挨大哥幾頓打有什麼要緊的。況且,大哥疼他還來不及,不能真動手。
而當邱兆真看了第二日的報紙,氣得捏拳捶桌,立即下令叫衛兵把應歌鳳帶到司令營,他非要好好教訓教訓他,簡直是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