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歌鳳一下子竟沒認出辜皓棠,他臉色蒼白,瘦得兩頰凹陷,仿佛站不穩似的,虛弱地靠在傅老三身上。
“二爺,久不見了!”應歌鳳仍然微笑着,禮貌地跟他打招呼,如同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曾發生。
辜皓棠驚詫地望向應歌鳳,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由于長年吸食鴉片,又被周天钰捅得重傷,辜皓棠的身體已經到了極差的地步,才走了幾步路,他便渾身冷汗淋漓。
應歌鳳瞧着辜二爺,卻沒有絲毫的同情與憐憫。他隻是在琢磨,琢磨怎麼把這人殺了,痛痛快快地殺一場。
于是,周天钰想沖上去狠狠揍這位二爺一頓時,應歌鳳将他拉住了。
衆目睽睽,動手總是不大好的,恐怕要壞了周天钰明州第一旦的美名。
“鳳哥兒——”辜皓棠聲音嘶啞,他叫他。
應歌鳳卻不理睬,挽住周天钰的胳膊,徑直出了醫院大門。可他卻沒有走,隻是坐在車上抽香煙。
周天钰攥着拳頭,他隔着車窗玻璃氣哼哼地瞪辜皓棠。
這位辜二爺剛做完治療,正坐在花園裡的長凳上曬太陽。額頭一片密密的晶瑩的汗水,淌下來,倒像是流了滿面的淚水。
應歌鳳發現,其實辜皓棠很英俊,英俊之中又帶着一些法國人的憂傷。他知道,辜皓棠去巴黎留過學,喜歡一個叫什麼阿爾蒂的詩人。
那位詩人也同他們一樣喜歡男人,寫過不少歌頌愛情的羅曼蒂克的詩句。應歌鳳從前不懂洋文,也不屑于去愛,如今回想起來,倒是還記得那麼一句兩句的詩歌。
辜皓棠常給他念的:“你隐沒在夢中,宛如雪化在火中。”
應歌鳳聽不明白,他看着辜皓棠始終都不能明白。直到,他遇見了周天钰。
什麼叫隐沒夢中,什麼叫雪化于火中。他的小戲子就是他的夢,是他的火,千般萬般的他人的雪都化在小戲子這捧火中。所以,他誰也看不到,他的眼神就成了裝滿周天钰的容器。
應歌鳳突然被一陣銳利明亮的光晃了一下眼睛,他扭頭,看見周天钰從口袋裡取出了那把紅瑪瑙的彎刀。
他第一次知道,小戲子有這樣的血性,有這樣瘋狂的殘暴。他向來怕殺人,怕屠戮,可現在,他竟要為了自己去殺人。
應歌鳳看着周天钰打開車門,他準備下車,但三眼突然沖出來,擋在周天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