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雲低壓,蒼穹仿若被巨手扯下的厚重幕布,沉甸甸地壓向大地。不遠處,一片低矮的紅色建築群,此刻也似被一隻無形的灰霧巨獸吞噬,輪廓在朦胧中若隐若現,隻餘下模糊的剪影,仿佛在預示着一場風暴的即将降臨。
在通往紐頓市的驿道上,路面被歲月打磨得斑駁不平,行人寥寥,幾匹瘦馬拉着的馬車,也在泥濘中艱難地挪動着。
就在這稀稀落落的行旅之間,一個披着鬥篷的女人身影出現。伊莎貝拉擡眸望向天空,憑借着魔法師的敏銳直覺,估算着暴雨傾盆的時刻,疲憊的身軀似被一股無形之力驅使,腳下步伐愈發急促。
她懷中緊緊抱着一個襁褓,裹巾雖裹得嚴實,卻仍露出嬰兒紅撲撲的臉頰,隻是那稚嫩的臉蛋上,一抹幹涸的血漬觸目驚心。伊莎貝拉低頭,銀色的發絲如月光般垂落,她溫柔地看了看嬰兒胖嘟嘟的小臉,确定孩子還在熟睡,才微微松了口氣,伸手将裹巾又掖了掖,生怕一絲冷風鑽進去驚擾了這脆弱的小生命。
城市已近在咫尺,路邊出現了供路人歇腳的古樸石凳,伊莎貝拉卻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自成為魔法師以來,她已經太久未曾如此透支體力,可懷中的嬰兒實在無法承受空間傳送的魔力波動,她隻覺雙腳仿若灌了鉛,每一步都沉重得不像自己的。好在,靠近城門處,有公共地龍車往來穿梭。伊莎貝拉摸出五個銅币,登上了一班駛向康普森街道的車。
她剛上車坐定,蓄勢已久的大雨便如天河決堤般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車篷上,發出哐哐的聲響。伊莎貝拉身後,一個憨厚的農人正手忙腳亂地将為金麥節準備的貨品往車上搬,嘴裡低聲嘟囔着,抱怨這臨近節日卻不合時宜的壞天氣。伊莎貝拉往車廂深處挪了挪,她對面坐着一對母子,七八歲的小男孩滿是好奇,眼睛直勾勾地往她懷裡的嬰兒瞧,卻被母親狠狠擰了一把。
車廂随着地龍的步伐搖晃起來,伊莎貝拉緊繃的身子漸漸放松,懷中嬰兒也依舊熟睡着,絲毫未被這嘈雜的雨聲驚擾。伊莎貝拉不禁暗自思忖,這孩子的心性如此大條,也不知随了誰,一路奔波,竟沒哭鬧過一聲,倒是有幾分可愛。不多時,伊莎貝拉透過車窗,看到了熟悉的路燈,以及那噴泉造型的花壇,壇中紫紅的花朵在風雨中被打得七零八落,花瓣凋零。她連忙叫停公共地龍車,下車後便朝着幾步之外綠植盤繞的拱門匆匆奔去。
聽到響動,一個身材高大的獸人女仆快步走了出來。看到久久未歸的主人,她眼中滿是喜悅,身後毛茸茸的尾巴也歡快地晃動起來。然而,還沒等她轉身去取擦水的毛巾,伊莎貝拉已大步走進客廳,将懷中的襁褓輕輕放在沙發上。女仆定睛一看,竟是個嬰兒,驚得尾巴瞬間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