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組隊的八人互相道别,隊伍解散了。
夕陽的餘晖為城鎮鍍上一層金色,工會門口冒險者們來來去去,有人拍着同伴的肩膀約定下次任務再見,有人急匆匆地趕往酒館慶祝今日收獲。薇琳和艾斯卻像兩座雕像般站在原地,影子在石闆路上拖得老長。
“艾斯,你願意到我家做客嗎?”薇琳的聲音比平時輕了三分,指尖無意識地絞着法袍邊緣。那些在戰鬥中使用的逆轉魔力、幹癟的狼皮一直在她夢中纏繞,而眼前這個曾并肩作戰的豹族戰士,或許是目前唯一能理解她恐懼的人。
“當然可以。”陽光穿過艾斯琥珀色的瞳孔,映出裡面跳動的光點,“其實本該是我請你……但我在紐頓市租的單間,連轉身都會碰倒東西……”
薇琳突然抓住她布滿陳舊細碎傷痕的手掌,艾斯的掌心溫暖幹燥,如同她的人一樣。
“那天你撲過來時,我差點以為要看着你被撕成碎片。”她聲音裡藏着細微的顫抖。
艾斯的尾巴尖悄悄纏上薇琳的手腕,像給小貓系上絨繩。
她們穿過暮色漸濃的康普森街道時,路過的面包店正飄出肉桂香氣,幾個孩童追着發光蟲從她們身邊跑過。
“我回來啦!”薇琳推開吱呀作響的大門,門廊處挂着的銅鈴清脆地響起來。正在給盆栽剪枝的塔娜轉過身跑過來,剪刀“啪嗒”掉在花盆裡——天知道她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生怕薇琳回不來——她暫時忽略了薇琳身後的人,專注地檢查薇琳有沒有受傷。
薇琳忸怩地讓出身後的艾斯,她條件反射地并攏後腿,行軍禮似的站得筆直,結果腦袋上的發絲挂住了銅鈴垂下的流蘇,她龇着尖牙手忙腳亂的樣子,瞬間瓦解了所有猛獸該有的威嚴。
“這是艾斯,我的戰友!”薇琳緊張地介紹。
塔娜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突然笑得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薇琳急忙掏出錢袋塞到塔娜手裡,“這回可掙了不少錢。” 薇琳心裡還記挂着家裡緊張的财務狀況,遞給塔娜,說道,“這是給我的先期獎勵,足足有八枚銀币,聽說我殺死疾風狼還有額外的錢進賬,到時候也給你。”
艾斯聽到薇琳這麼說,心中明白根本沒有什麼其他錢進賬,不禁奇怪地挑了挑眉。幸好塔娜此時正滿心歡喜地看着薇琳,沒有注意到艾斯的表情。塔娜笑呵呵誇贊道:“孩子大了能掙錢了,真好。你們先去洗個澡,我去準備晚飯。”
薇琳這才驚覺自己已經三天沒有洗澡了,她擡起胳膊聞了聞自己,還好隻有一丢丢酸味。她趕緊拉着艾斯去浴室。
浴室裡的蒸汽模糊了鏡子。薇琳縮在浴缸一角,看着艾斯毫不避諱地甩動皮毛上的水珠,水珠濺在瓷磚上像下了一場小雨。那些深淺交錯的傷疤在黑色皮毛間若隐若現,最新的一道從肩胛骨斜貫至腰際。
“這個...”薇琳忍不住伸手,又在即将觸碰時縮回,“還疼嗎?”
艾斯轉過身的動作帶起一陣帶着草藥香氣的風:“早好啦!我們豹族的愈傷能力可是一級棒!”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看見薇琳眼眶突然紅了。
洗淨後的艾斯穿上薇琳提供的睡衣,但對她來說小了一号,後腰處的布料繃得能看見毛發的漩渦。當她彎腰撿梳子時,清晰的撕裂聲讓兩人都愣住了,接着同時爆發出大笑。薇琳笑得滑坐在地,艾斯則捂着屁股原地轉圈,尾巴炸成了雞毛撣子。隻能再去找塔娜借了件睡衣,畢竟她的骨架比薇琳大的多。
月光透過蕾絲窗簾,在地毯上織出銀色的網。房間裡隻有一張椅子,薇琳幹脆坐地毯是把枕頭堆成小山,懶懶散散地抱着靠墊,倚着床沿。她對艾斯說道:“你也随便坐吧,想問我什麼就問吧。”
艾斯坐在地毯上,瞳孔在暗處擴成渾圓的墨玉,顯得有些拘謹,她那長長的尾巴不自覺地盤繞在腿邊。猶豫了片刻後,她終于問出了在心底埋藏了兩天的疑問:“你不是生命法師麼,怎麼會使用那麼…… 那麼邪惡的招數……”
“我從來沒有在任何地方學過,那是我催生植物時偶然發現的能力。” 薇琳認真地把金麥節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解釋了一遍。“你看,我從來不用它做壞事,殺死疾風狼也隻是為了自保罷了。” 她看着艾斯,眼神中滿是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