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們回到了那個岔路口,越過那個岔路口,來到塌陷處,堆積的碎石後是無人區中僅剩的水源。
沒有更多選擇了,即便可能會引發塌方,但相比起被渴死,這似乎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那麼,”米赫爾掃視狼狽不堪的人類們,“你們稍微離遠一些吧,不用再跟上來了。”
沒人提出異議,精靈繼續向前,直到與廢墟僅有幾步之遙。他攤出手,那些碎石好像就失去了重量,一塊塊浮起。
米赫爾的手向前一推,碎石朝前翻滾,穹頂與石壁确實因此又垮塌掉一部分,但孔洞也開始出現。
那洞口越來越大。
于是其餘幾人便能從中窺見,那被廢墟掩藏的,迷宮城的另一幅面貌。
首先,他們見到的是四名石像騎士,他們法相莊嚴,高懸于牆上,□□騎着天馬,嘴裡吹着法螺号角,号角中有洶湧的水柱噴出,劃出弧線,激起水霧,澆灌到同為石磚鋪就的地面。
精靈将其餘人領進來,并告訴他們這号角原本的用處,它們噴出的水柱會灌滿整個房間,無論是否擅泳,當水位升至石造的天穹之時所有人都會埋葬在這裡。
這裡曾是個折磨人的水牢。
但現在四尊石像中兩尊的号角被折斷,出水口被号角碎片堵住,剩餘二尊的水柱下方,地面被鑿出深深的溝壑,将水流導向排水口,本來,這排水口在整個陷阱被灌滿後才會打開,但現在機關已經被破壞,随時都開着個不知通向哪裡的坑洞,水流漫過溝壑在洞中跌落。
裡昂聽着米赫爾的解說,十分捧場地頻頻點頭,最後他問了個所有人都在想的問題。
“這裡的石像不會也忽然動起來吧?”
“不清楚,”精靈輕輕歪頭,“至少我沒見過。”
喬治娜長歎一聲,“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們又有什麼挑剔的本錢?先接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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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像騎士吹着斷裂的号角,無聲地望着下方的污糟不堪的人們打開同樣顔色肮髒大大小小的行囊,像是披了灰色皮毛的牲口,疲憊不堪地被趕入這個已無法正常運作的水牢。
他們點燈、汲水、将岩釘嵌入石壁,拉開區隔的帷帳。
喬治娜将食物找出來,為了防水不論肉幹香腸面包還是煮粥的谷物都用油紙包住,外加幾小罐黃油、堅果、蘑菇幹、胡椒、鹽以及黃糖。
她把髒外衣脫下,幹淨的内側朝上,将食物碼在上面,逐個檢查它們是否遭到毒水的污染。
另外幾人,瑪德蘭娜和于格在牆邊搭好帷帳,将昏迷的布洛克和來曆不明的女人搬了進去,除此之外,為了給病人擦拭身體,他們還端了幾盆熱水。
至于裡昂和精靈,他們在喬治娜身旁用碎石堆起了一個竈,這裡過于悶熱,一行人不想升明火,于是米赫爾将石頭加熱,把鍋架在熾熱而沒有火的竈上,如果嫌水開得慢還可以扔幾塊滾燙的石頭進去。
“喬治娜,給我點麥片吧?”裡昂說,“也該吃點東西了。”
喬治娜某頭緊鎖,把面包扔給他,“麥片留到最後,先把這些吃了,切小塊一點。”
鬼知道他們還得在這裡呆上多久,或者說,鬼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說到底,真的出得去嗎?
瑪德蘭娜和于格似乎将兩個昏迷的病人安置好了,來到簡陋的竈旁,他們帶出的盆子裡裝了髒衣物和從病人身上清理下來的已經切斷腦袋的毒蟲。
每人分到一小塊面包,上面刮了點可憐兮兮的黃油,加上一碗泡開的蘑菇幹和胡椒粉做成的湯。
一行人默默地吃着,好像在借此拖延時間,但這又是多麼經不起享用的一餐啊,那小小的面包仿佛連唾沫都來不及沾濕就已經完全被嚼碎咽下去了。
于是,他們不得不面對,最終也是最重要的問題。
“嗯,所以……”裡昂環望圍坐這的衆人,“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等待救援嗎?”
“救援?”喬治娜用一種刻薄的方式複述裡昂那天真的想法,外面的人恐怕連有敵人埋伏都毫無察覺,怎麼還做夢會有救援?至少現在不可能有。但她瞄到臉色蒼白的瑪德蘭娜決定還是不要那麼露骨,又補充了一句,“修女你認為呢?你們的人,他們會來嗎?”
瑪德蘭娜的臉色變得更白了,她好像感到十分羞愧,停頓片刻後說道:“我想,要是超過預定時間還沒有出去,他們會下來找我們,但在這之前……”
喬治娜聳聳肩,“我老闆也是一樣,啊,不對,很可能她看見你們出人就不會再派幫手了,能省一點是一點喽。”
“唔……那麼我們就每餐吃少一點,等他們下來嗎?”裡昂問,“雖然食物好像沒有損失,但畢竟多了兩個人嘛。”
喬治娜沒有說話,雖然她直覺不會有那麼順利,但相比之下,期望騎士團能派來足夠人數和武勇的救兵,這也許是他們唯一擁有的應對方法了。否則呢?難道再去和那個巨像硬碰硬打一場嗎?
“但我覺得,”精靈平淡地說出他的,也是所有人的猜想,“他們很難順利找到我們。”
“在那之前,石像衛兵會殺死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