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吃下肚後整個身子熱乎起來。
湯泡飯好吃是好吃,但挺傷胃的。
但許域想不了别的,他實在是餓得不行。
現在六七十年代,許域挑不了夥食,況且這是在姜劍威家,不是許域說了算。
姜劍威無聊就看着許域吃飯。
暖黃的燈光撒在許域身上,鍍上一層細碎的金輝。
同樣的一身軍綠色,一群人裡偏偏許域穿得俊秀挺拔。
一些飯菜下肚後,許域臉色不再差勁,透着淡淡的紅暈。
骨節分明的手端着碗,脊梁也挺得直直的,好生拘束,吃的速度不慢,但吃相很好,也不吧唧嘴。
看來是個小少爺。
姜劍威吃飯隻能說是席卷殘雲,在現在這日頭這裡吃飽飯是頂頂重要的大事。
鬧過幾年饑荒,沒有誰能忍住糧食的誘惑。
從不像許域這般不緊不慢,現在這年頭大多數人是害怕不夠吃,吃不飽。
許域不太正常,一點也不像餓過的。
也許就像許域這副皮囊般稀奇,許域皮膚白得發亮,細膩光滑的臉蛋,還有那一看就是拿筆杆子的手。
一點也不像莊稼人。
姜劍威看着看着心思就飄遠了。
許域身體看起來不怎麼好,不像是幹活的一把好手,現如今被分到他家。
那點糧食補貼,夠用嗎?
“我吃完了,碗在哪洗?”
許域一說完姜劍威便把蠟燭給吹滅了。
他有些小錢也不能浪費,這蠟燭還是好久前買的,還得搭上一張工業劵。
沒回許域自覺搶過碗筷來到院裡邊。
從旁邊的木桶裡頭舀出來一勺,是之前鍋裡溫過飯的水,借着月光把碗洗淨。
許域亦步亦趨跟在姜劍威後頭,心想這人好像人也還不錯。
姜劍威餘光瞥見許域,頭也不回地說:“你的包袱在你那屋,以後那間屋子歸你。”
“熱水在鍋裡頭,自己去舀來擦下身子,這麼冷的天就别洗了,别大半夜着涼。”
碗筷一下子就沖幹淨了,也沒去理會許域的反應。
咔哒一聲,整個小院就剩許域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
許域心裡說不出來的落寞。
站得腿都麻了,去找熱水擦擦身子。
擦完後靜靜躺在床上,思索着自己以後的路。
許域穿來之前是一名農學生。
爸媽離異後,他由爺爺奶奶撫養長大。
爸媽在有了各自家庭孩子後便不再關注他。
爺爺奶奶很好。
小時候爺爺奶奶下地種菜,也會把他放在菜地旁看着,摘一些豆莢讓他玩,或是一個小圓茄子……
長大後爺爺奶奶老了,幹不動活了,卻仍然挂念着那塊菜地。
許域放學後會去幫爺爺奶奶搗鼓搗鼓菜地。
身份對調,爺爺奶奶在田壟上,許域在地裡。
他從小呆在地裡邊,對地有種說不出來的親近。
在考上大學後毫不猶豫地選了農學專業,本科期間學得雜但也基礎,他對這種漸漸了解莊稼的過程也感到滿足。
爺爺奶奶也很開心,自己的寶貝孫子是個大學生!
當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爺爺奶奶臉上的褶皺都笑得撐開來,眼裡滿是對許域的驕傲。
許域是個幸福的小孩,爺爺奶奶很愛他。
雖然曾經被别人嘲笑沒爹沒媽,但回家後看到爺爺奶奶後許域總會釋然。
爺爺奶奶眼裡的擔憂總會抹平他心裡的一切不安,他是在愛裡面長大的。
爸媽離異沒有忘記他的生活費,讀完本科後慢慢積累些錢,他決定繼續往下讀,爺爺奶奶很支持他。
不曾想飛來橫禍,被酒駕司機撞離去世。
在床上輾轉反側,夢裡看見他被送進搶救室,難得一見的爸媽也在手術室外邊。
爺爺奶奶哭成淚人,跪在地上求菩薩佛祖保佑。
許域想扶起爺爺奶奶,身形卻穿了過去。
“沒事的,我好着呢,别哭啊。”
“地上涼,快起來啊。”
老天爺沒給許域機會讓他安慰。
之後的幾天如走馬觀花般一一放映。
許域看着爺爺奶奶得知他死亡的消息哭得肝腸寸斷,看着屍體火化時爺爺奶奶的落寞,看着爺爺奶奶回到家後時不時地叫聲阿域回神後又開始靜靜抹眼淚。
許域難受極了。
終于,許域在頭七那天入夢,在夢裡和爺爺奶奶告别,騙爺爺奶奶說現在很好,投了個好胎。
爺爺奶奶自然信了,他們希望孫子能有好歸處。
沒多久他又陷入一片黑暗。
一本書突然出現在許域眼前,散發着淡淡藍光。
陳若濃和顧誕是青梅竹馬,插隊落戶到紅旗大隊,兩個人互相扶持,共度難關,最後一同考上大學幸福美好生活在一起。
他們是許域後面一批的知青,在明年過年後下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