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進電梯,趙予晴才感到不妥——剛才下車時,她根本沒注意江小嵩幫她提着包。
倒也不沉。但問題就出現在這裡。
有點超出正常男女社交範疇了。
她不知道江小嵩是怎麼跟醫生提起他們的關系。熟人,或者親戚都是合适的借口。
趙予晴亡羊補牢一般,悄悄去拉托特包的手提帶,江小嵩垂眼看她,投給她一個疑問的眼神。
趙予晴又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他明白什麼意思,卻把包換了另外一隻手,空下來的那隻手忽而抓住她的手指。
這是倆人再次重逢後,第一次直接的肢體接觸。像是連接到電源,數據線将資料傳導到另一頭,不該存檔的記憶一一彈出。
趙予晴感到心髒都要跳出嗓子眼。全神貫注地盯着電梯内第三個人。祈禱她不要注意到任何動靜。
然後,她感到江小嵩的手指尋到她的無名指,緩慢地将她那圈婚戒摘下來。收進工裝褲的大口袋裡。
她抿抿唇,不敢有大動作。
電梯很快到達所在樓層。
護士已經準備好病房,讓趙予晴做入院檢查的準備。
病房和酒店套房差不多,寬敞幹淨,且各種設施和一次性用品齊全。
遲來的緊張漫上心頭。
以至于她沒聽清醫生問她是否空腹。還是江小嵩替她回答。
女醫生寬容笑笑,“婚姻狀況是……”
趙予晴喉嚨哽了一下:“離異。”
“未婚。”
身邊,江小嵩幾乎與她同時開口。
趙予晴啞然。江小嵩接着說:“有一次生育史,在十八年前。順産。”
女醫生面色不改,在電腦上記錄,還順便考了江小嵩一個婦科醫學上的常識,他從容應答,但還是無奈笑了一笑,“我是帶人看病,不是來考試,饒了我吧。”
醫生爽朗地笑,走時,不忘叮囑江小嵩:“多照顧你女朋友,雖然隻是個小手術,還是需要休息。”
江小嵩莞爾:“好。”
腳步聲漸漸消失,待其他醫護暫時不在,趙予晴推開虛掩的門,急切問他:“你跟她說我是你女友?”
她覺得腦袋有一千隻蜜蜂在扇動翅膀。那位醫生有她的體檢報告,一定知道她多大年紀。還有剛才……
江小嵩一點沒當回事:“反正接下來幾天,我也要過來。這個理由很方便。”
“你可以說我是你遠房親戚。”
“剛才的醫生就是我遠房親戚。”
“……”趙予晴嘴唇動了下,“她是你親戚,不是更糟糕了?”
她瞬間聯想到他的父母會不會知道,知道了會不會來管。天哪……趙予晴忽然又想到一個緻命的問題。
“你父母多大了?”
“放心,她會保密的。”
江小嵩在沙發上坐下,打量這裡的格局,“我也不想讓别人知道我帶着女友做流産。”
“不止是這個……”
趙予晴再問時,走廊有腳步聲傳來,她立即閉嘴。
是護士拿了醫療器械,過來給趙予晴采血。
手術排在一個小時後。已經是最有效率的排期。
一直沒吃飯,趙予晴有點低血糖,她躺在病床上,意識介于想睡又睡不着之間。
忽然就覺得,算了,毀滅就毀滅吧。
江小嵩見狀,問她需不需要補充葡萄糖。
趙予晴搖頭,問他:“你這幾天有空?”
“流感,跟陳老師請假了。”
當然,作為醫生,隻是普通流感,帶教老師是不會輕易給假的,正巧趕上醫院工作不忙,陳铮才準了他的假。
“那,立垣那裡你也不會去?”
“我會跟他在微信上語音。”
趙予晴又問了他陳立垣功課怎麼樣。
江小嵩如實說:“還不錯,差不多可以考上A大,但他好像要考醫學院。這就有點難了。”
趙予晴有點吃驚:“醫學院?他說對學醫沒興趣。”
江小嵩:“他可能對醫學院的别的東西感興趣。”
趙予晴想到他暗戀的那位女生,又看了眼江小嵩,“你也知道他喜歡那位唐同學?”
“我是瞎子也能看出來了。”
趙予晴窘迫,這麼明顯麼。
“唐同學現在有男友嗎?”
江小嵩慢悠悠地看着她:“有吧,還是沒有呢?我也不清楚。”
“你跟她不是很熟?”
她記得陳立垣說過,唐同學經常去看江小嵩樂隊的演出。
“僅限于同學的熟。她不會把所有的事都跟我說。”
趙予晴索性問:“你呢?你有女友嗎?”
江小嵩看她一眼,“怎麼說?”
趙予晴頓了頓,話已經開了頭,展開就不難了,“我知道你們這代人的觀念已經開放許多,但我還是希望你認真對待感情,找個合适的女朋友。你很優秀,成績也好,前途光明,沒必要摻和到我的生活裡。”
江小嵩凝視她,挑眉:“這叫什麼,卸磨殺驢?”
她很幹脆地說:“我感謝你陪我過來,但我們不應該再見面。”
“可是,我目前對趙老師的興趣,多于其他所有人。”
趙予晴呼吸一滞。
江小嵩俯身向她靠近,鼻尖幾乎要觸到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你不是知道麼,别裝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