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看着他氣急的樣子,輕輕笑出了聲。
“動靈骨取神元,你是怕活的比我久嗎?”
“抱抱。”
“嗯?”
扶光努力擡起胳膊,摟住看起來馬上要爆炸的淩淵。
“困了,睡覺。”
他自顧自地閉起眼睛,沒一會兒就呼吸平穩地進入了夢鄉。淩淵饒是氣急,卻也拿他沒什麼辦法,隻得也胡亂睡下,一宿無話。
次日,淩淵難得睡到晨鐘響起,一轉頭,身邊卻空空如也。
“阿淵,你醒啦。”
房門輕輕一響,扶光端着食盒,很是賢惠地向他粲然一笑。
“溫,晏,如!”
“哎哎哎哎哎!打人不打臉!!”
淩淵餓虎撲食一般,頃刻就沖到了扶光臉上,提起拳頭就要打。
扶光趕緊一個後撤步,掀開食盒蓋子,試圖喚醒淩淵的良知。
“阿淵,好阿淵,看在我起個大早準備早飯的份兒上,這次就饒了我吧。”
這招無賴,但是有效,小馄饨和蔬菜粥的香味兒果然替扶光擋住了這頓胖揍。
“溫晏如我告訴你,你若再這樣,我就從無妄川跳下去,讓你招魂都招不到。”
淩淵嚼着小馄饨,含混不清地威脅道——一夜折騰,他早已饑腸辘辘。
聽到無妄川這三個字,扶光眼皮跳了跳,一股不祥油然而生。
古書記載,絕情崖與無妄川乃是仙族與魔族的臨界地。
千年前,魔族作亂,為禍人間,一時生靈塗炭。為求生存,仙族與人族聯手,苦戰百年才将魔族驅逐封印至北荒。而絕情崖和其下無妄川便是阻攔魔族重新出世的兩道天險。
近千年來,受魔氣影響,絕情崖崖邊原本尋常的花草許多都幻化成了奇異的形态。既有吃了能修為暴漲的靈藥,也有碰一下就會渾身潰爛而死的奇毒。
而無妄川源起天界,一脈弱水,鴻毛不浮。生人墜此,不見屍首不說,連魂魄都會永遠困于水底,不入輪回。
察覺扶光神色不對,淩淵吞下嘴裡的東西,連忙改口說:“我一時心急,說錯話了。晏如你别多想,其實我連無妄川在哪都不知道,更别說跳了。”
他邊說着邊輕輕扣住扶光的手指,扶光也很吃這一套地放下心來。
的确,北荒偏遠,除卻仙族中位高權重的門派派主,根本沒人知道無妄川在何處。那地方不祥,從前父親中傀儡毒時,母親曾動過要去絕情崖尋藥的念頭,父親卻死活不肯說出确切位置。
這樣隐秘的消息,韓潇自然不會跟一個尋常修士提起。
扶光也隻當淩淵是從哪本書上看到的這個名字,所以略緊張了一下,也就安心吃飯了。
而淩淵的思緒卻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詞語牽動着,回到了無妄川旁。
這條河,其實就在寒澗洞北邊不遠處,從後山過千詭竹林,再走幾裡路就到了絕情崖的地界——是的,他不僅知道無妄川在何處,而且閉着眼睛都能從寒澗洞摸到絕情崖邊。
原來韓潇知道羲和宮有招死人魂魄問話的本事,所以每次解決掉打上門的仙族修士後,他都會命傀把屍首拖去無妄川,為的就是将他們的魂魄沉進混沌,一了百了。
反正這地方不祥,仙族中鮮少有人知道它的位置,知道的人也不願提及,給他們處理屍體剛好。
細想起來,似乎有兩具穿着華貴的屍首,眉眼處與扶光頗有幾分相似。想來也是他們中修為深厚的那位,不知怎麼逃出了半片殘魂,這才讓他們攻破了韓潇的迷香。
說起來,還得謝謝韓潇,不然淩家祖母還真不好處理。
他扒了兩口飯,看向扶光的神情多了一點愧悔,卻又轉瞬消失在了眼底。
平靜的日子沒過幾天,突然有消息傳來,說陳延年身隕,趙薔傷心過度,也追着愛人的腳步七竅流血慘死在了自己房間。
此事說起來與羲和宮雖無直接關系,但上次比武多少算是起因,因此無論是為了私交,還是為了兩派的關系,溫景總要帶着兩個兒子登門走個過場。
寥天此前因為淩淵移宅一事與扶光有些龃龉,又因為扶光近日總與淩淵粘在舒安居,所以細算起來已有近一個月未見到弟弟。他有意想解釋,自己确實沒有對淩淵動手,但看到弟弟腰間懸着的息淵劍劍穗,在心裡反複嚼巴了數周的話終于還是咽回了肚子。
扶光也為着打砸哥哥清芳院的事有些愧疚,不知怎麼先開口。一向親厚的兩兄弟,路上竟默默無話。溫景有些奇怪,以為是自己讓寥天傳話說娶趙薔一事,讓扶光對哥哥有了什麼意見,也不好問他們,隻得由他們去了。
一行人尴尬地行至太陰山莊,趙懷義一夜間蒼老了二十歲,勉強撐着精神迎接了溫景他們。
“大哥,人死不能複生,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唉……薔兒她一向懂事,又重情義,是我不好,若早些答應,也不至于……”
“此事我這個做叔叔的也有責任,未問過小輩的意思,就要定下他們的婚事……說到底,是我對不住薔兒。”
趙懷義擺擺手,扶着溫景的手臂,幾乎就要老淚縱橫。
“趙伯伯,薔妹喜歡白薔薇,我與扶光為她帶了些,請容我們帶給她吧。”
“好,好……伯伯替薔兒謝謝你們了……”
趙懷義招招手,示意侍從帶他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