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遠的就見單湛在院子裡和許卓說些什麼。梁曼悄悄過去,踮腳拍拍他右邊的肩膀,然後迅速跳到左邊蹲下。
單湛無奈地轉過頭:“影子早把你暴漏了好嗎?”
梁曼嘿嘿直笑:“哎呀,今天的大哥怎麼這麼明察秋毫了。”
之前似乎是因為帶她出去玩被單湛罵的緣故,前些日子許卓總若有若無地在躲她。不過最近已經好多了。見她過來,許卓抛了個紙包,言簡意赅地說:“趁熱吃。”
打開一看,裡面是個熱乎乎油滋滋的肉燒餅,梁曼也不跟他們客氣,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啃,邊吃邊問:“怎麼起這麼早啊今天,有什麼安排嗎?”
單湛大肆嘲笑:“我們每天都起這麼早好嗎?誰和你似的,日日睡到大晌午,從不起床吃早飯。”
梁曼邊吃邊鼓着腮幫子戳穿他:“得了吧你!明明你起來的時候也早不到哪去。每天說是去談镖局的新場地,實際上在鎮子買了好多壇酒偷偷背回來。你天天晚上躲在屋子裡喝酒喝到半夜,早上醉醺醺地起不來床。這些你當我都不知道啊!裝什麼裝!
單湛沒想到自己竟被她毫不猶豫地揭穿了,兄長本不存在多少的威嚴頓時嘩啦啦碎了一地,他漲紅着臉羞惱道:“你…你這個死丫頭,怎麼跟你大哥說話的!”
梁曼得意洋洋地呲牙繼續:“咱們這個隊伍,純粹是被你帶壞了風氣!我起不來床就是因為你沒有起到一個良好的帶頭作用。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下梁歪沒歪不知道,反正單湛下巴是氣歪了:“…你!”
單湛抖着嘴巴指了她很久也沒找到反駁的借口。他一甩袖子,氣呼呼地轉頭就往外走:“老許我們走!留這個死丫頭自己在這吧,咱倆回晉南去!”
許卓倚着牆紋絲未動。
單湛氣哄哄地走了幾步,卻見沒人跟上,他轉頭對着許卓催促:“走啊你!”
梁曼更得意了。她唰地從地上跳起,趾高氣昂地将胳膊搭到許卓肩膀上,撅高尾巴耀武揚威:“你自己走吧,許大哥已經站在我這邊了!我們兩個現在要和你劃清界限!”許卓抱着胸,肩膀輕微地抖了一下,但他沒動。
單湛怒不可遏地直喘粗氣,一副我誓要與你們恩斷義絕地冷傲模樣:“好好好!你們兩個…!可以,可以的很!我記住你們了!”
他甩開袖子,大步流星地往院外走。走了幾步,單湛悄咪咪回頭看看,發現這兩個竟然沒有一個試圖挽留。他原地琢磨了一陣,咬着牙故意大聲跺了跺腳,之後勉強又走了幾步。他悄悄轉了下頭,竟然還是沒人看他!
單湛憋屈地不行,轉了一圈自己磨磨蹭蹭地回來了。
梁曼捧着燒餅故作驚訝道:“天呐,這不是我單大哥嗎!一早上竟然碰到你兩回了,這個世界也太小了吧!”
單湛冷哼:“少來這套。我是擔心你們兩個在這惹出麻煩沒人收尾所以才勉強留下的,不然我早就走了。誰還管你們兩個死活。”
梁曼誠懇道:“那太謝謝你了大哥,這個家沒你遲早得散。”
單湛剛毅的臉上寫滿了高冷:“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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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湛和許卓這些習武之人晨起都是要練基本功的。梁曼吃完了燒餅也沒啥事,她溜溜達達地四處轉轉,看看能不能碰到白華淵。
一直轉到後院,隐隐聽到有兩個人在交談。梁曼本打算離開,卻隔着花叢看到白華淵就在裡面,她就尋思在一邊等等,等他說完話出來。
剛走到牆根的花圃邊坐下,就聽從風中傳來了一陣訓斥。
一位少年道:“六哥,不是我說你,難道你真就甘願在這裡當一輩子郎中嗎?說真的,我都覺得非常可笑。因為你,我在兄弟幾個面前都有點擡不起頭來。”
這話說的可有點不太好聽。梁曼忍不住探頭看了一眼,發現白華淵手上正握着澆花的舀水瓢,垂着頭坐在素輿上一言不發。
站在白華淵對面的是一個黑衣服的少年,梁曼聽他聲音感覺有些熟悉,但并不能看到他長得什麼樣子。
這人繼續冷嘲熱諷:“自己不上進也就罷了,你别拖累了我啊。你看看人五哥對三哥,人家兄弟二人齊心協力一起運作,朝中上上下下現在誰都得贊一聲三皇子有文經武緯之才。而你呢?我原以為你到了二十行了冠禮就該回來看看了,沒想到你竟然還不打算回來。眼看這又過了三年,難不成你真打算在這個窮鄉僻壤的破地方呆一輩子嗎?”
“你不想想你自己也就罷了,你也得考慮考慮我吧。幼時我明明很得父皇喜愛,本來是很有希望夠到那個位子的,但就因為你的拖累,我現在哪有資本去和三哥五哥他們抗衡?自己不争氣也就罷了,你有沒有想過,咱們母妃去的這樣早,什麼東西也沒有,不就得靠咱哥兩個努努力,為她争取個太後的谥号嗎?”
“你這樣一味的逃避現實,能解決什麼問題?你難道能真當個普通人在這裡躲一輩子嗎?”少年見對方一直沒有反應,心中越發惱怒。他猛地上前一步,嘴裡吐出的話語更加咄咄逼人:“容我說句實話,就你這樣了不長進的哪有臉面來當我的哥哥!”
真是欺人太甚!聽到這裡,梁曼無論如何也等不下去了。她從花叢裡跨出去,對那人劈頭蓋臉地一頓罵:“你怎麼和你哥哥說話的?就你這樣當弟弟的還嫌你哥哥拖累你?你這是什麼家教!”
花叢中的兩人都是一愣,雙雙轉頭看了過來。
少年一看就是一副目中無人飛揚跋扈的架勢。他着一身玄青縷金虎紋長袍,頭戴金冠長發在身後束起,身前卻還垂着對小辮子。此人劍眉星目英英玉立,整個人銳利如尖刀般灼灼逼人,渾身氣芒犀利地讓人不敢與之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