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曼應了一聲,含糊地說:“有點冷。”
對方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兒,他慢慢道:“…冷的話,你可以過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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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卓靠着牆端坐,他支起一條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噼裡啪啦的火堆。
屋子裡暖哄哄的。他剛填了不少柴,因此火現在燒的很旺,映得破廟裡到處亮堂堂。
耳朵豎起,他在仔細傾聽着周遭發出的一切可疑或不可疑的聲音。
遠處、林子裡,有些未找到地方過冬的鳥兒,在寒風中凄涼地啼叫。
再近點,破廟外拴着的馬也沒有睡。它時不時地噴噴鼻子,又或者甩甩尾巴。
身後,寒風從牆與窗的縫隙間鑽進來呼呼地發出尖嘯。像是什麼怪物一樣,張狂尖銳的嘶吼。
而耳朵旁,呼吸聲均勻地響起。
有一股熱氣,正一下一下地輕輕噴到他領子上。
梁曼摟着他的脖子。
她整個人都縮在他的懷裡,睡得很香。
餘光裡,她離他特别近。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額頭尖尖上細小的絨毛。
睫毛安順地輕輕垂落。就像一隻乖順的蝴蝶,合住翅膀停在花瓣上。
圓鼓鼓的臉蛋明顯瘦削了一些。看得出來,她這些天肯定受了不少罪。側頰上殘留的幾道淚痕,讓她即使是睡着了看起來也好像還在委屈。
此時他的鼻子裡,那股熟悉的香氣,正一刻不停地往鼻腔裡鑽。
他記得她曾經說過,這是她身上中的毒導緻的。但是她自己反而聞不到這種味道。
…真奇怪,怎麼會有這種毒。他想。
她聞起來好甜,她自己卻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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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被她勒的發酸了。他有些沒忍住,輕輕挪了下肩膀。
她立刻也跟着将頭挪上去。許卓僵住了,他馬上停住動作,生怕打擾了她的美夢。
過了一會兒,耳邊又響起均勻的呼吸聲。
目光慢慢從火焰移到她的臉上。
她又睡着了。
梁曼緊閉着眼。有時她會不安地咕哝句什麼,嘴唇微微張開又緊緊合攏。
她的唇很小,火光跳在上面是桃子的顔色。看起來好像很軟、很好吃。
突然,一個奇怪的想法從他腦子裡冒出來:她的唇,吻起來會是什麼感覺呢。
他剛意識到自己竟然有了這種想法,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但緊接着好奇心強烈起來,逐漸壓過了其他的念頭。
他克制不住地開始胡思亂想。
她的唇,到底是什麼味道的?是不是像冰酥酪一樣,嘗起來軟軟的、甜甜的。
其實早在之前那個怪異的夢境裡,他已經吻過她了。
夢裡,是她主動攀上了他的肩膀,仰起頭将嘴唇送給他。雖然夢裡嘗不出味道,但是他猜,她的唇應該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樣。
要不,嘗一下試試吧。他想。
…不行!君子不可趁人之危!許卓,你怎可幹出這等卑鄙無恥之事!
他又搖頭否決。
沒關系的。另一種聲音狡辯,反正她還戴着面紗呢!隔着面紗的吻,根本不算吻。
真的,沒關系麼…他開始猶豫了。
許卓慢慢低下頭。
呼吸之間。她的唇越近,他内心的鬥争就越來越激烈了。
其實在遇到她之前,他還從來沒有和任何異性,如此親密如此不合禮數地接觸過。
那日,喬子晉詢問他究竟是不是他的敵人。若是以前的他,自當坦然自若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否認的答案。但奇怪的是,話到了嘴邊他卻猶豫了。
他沒有說不,也沒有說是。
最後,他隻說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讓他自己回去猜測。
…這是為什麼?他也不知道。
心思百轉千回。
那時的他,現在的他,都開始分不清辨不明猜不透理不清了。
現在,這種從沒體驗過的,莫名其妙的,讓人倉皇失措手忙腳亂無所适從迷惑不解的,這種想碰又不敢碰的奇怪情緒…這到底是什麼?
而此時此刻,他又該不該繼續呢…?
他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停住了。現在,隻要再往下一點,他就能碰到她了。
他輕輕呼吸着,噴出的熱氣在她的紗上吹出了一個小小的凹陷。懷裡的這個人卻兀自酣睡,全然不知另一人面臨着怎樣艱難的抉擇。
他看着她,久久未動。
……
冬天的夜晚總是這樣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風止住了。篝火将滅不滅,微弱地噼噼啪啪響。一絲淺薄的曦光慢慢爬上牆頭。
天亮了。
他終于動了。
可吻并沒有舍得落下。
最後,他低着頭,用鼻子輕輕蹭了蹭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