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達族長說,送信的人已經平安出發了。
懸了一半的心總算放下,剩下的就要聽天由命了。梁曼在家一一清點物資,籌劃着兩人該怎樣順順當當平平穩穩地度過木普村的這個春天。
雲淩這些天也不知道在忙什麼。除了晚上,兩人幾乎不怎麼碰面。
每天她做好飯食擱在竈裡就走。等晚上回來,碗筷與屋子全都收拾規整好了。梁曼并不過問他的動向。她努力當他不存在,集中精神地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小小計劃中。
因為村子目前還處于比較封閉的小農經濟狀态,像梁曼這種沒有土地的外來流動人口在這裡十分被動。坐吃山空是肯定不行的。
她不能把所有指望都放在那兩封前途未蔔的求助信上。所以,必須做好兩手準備。
一部分銀兩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動的。她要留作以防萬一的後路。
另一部分餘下的閑錢她就琢磨,去搞點什麼東西盤活起現金流來。
作為一個穿越者,雖然腦子裡一堆來自現代降維打擊的賺錢想法,但卻實在不好去用在村民身上。大家都是淳樸老實的普通農民。平日裡我幫你點,他送她點,她怎麼好意思這樣去薅這幫普通人的羊毛。
梁曼籌劃許久,想要找出一種既可以短期内快速盈利,又不會傷害到本村利益的辦法。最後她決定搞點共享經濟。将本村的一些少見又珍貴的省力農具共享給隔壁村,從中收取少少量租金,最後再給農具主人分成。
她與族長進行了溝通。經過了一大通天花亂墜的描繪構想(主要是梁曼保證也會給他分成),山達順利被她說服。
在族長的大力支持下,農具提供者、負責維護以及運輸服務的人選她已大緻物色好了。目前,上遊供應鍊基本全部搞定,梁曼開始考慮如何獲得最重要的下遊目标客戶。
正巧,最近寨子裡又來了一位經常在附近村寨來回兜售物品的商人。
梁曼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好的合作機會。她第一時間就委托了族長前去與對方進行交涉。但因為對方從未接觸過這種新穎另類的商業模式,商人對此持保留懷疑态度。他十分質疑老族長的資源整合能力。
沒辦法,梁曼隻能硬着頭皮親自出面。
可對方傲慢得很,他根本不把她個小姑娘放在眼裡。但梁曼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她拿出足夠的厚臉皮,在攤子上硬扯着對方一個勁比比劃劃,乃至于引來了近半個村的人圍觀。
在經過了大半天的雞同鴨講後,商人終于松動了态度。他從一開始的雙手環胸皺緊眉毛,漸漸變成了饒有興趣地摸着下巴,邊看她邊點頭。
兩人勉強達成協議。
商人指了指梯田,抱臂搖頭笑笑。又伸出了五根指頭,指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梁曼連猜帶蒙,猜測他是嫌棄利潤太低了,想要五成分利。
這個抽成就稍微有點高了。她為難地搖搖頭,伸出三根指頭,表示最高三成不能再高了。
誰知道商人反而笑的更開心了。他微笑着豎着三根指頭表示,那好吧,三成就三成。
梁曼剛興奮起來,對方卻從懷裡掏出塊碎銀子放進她手裡。他操着口蹩腳的中原話,怪裡怪氣地盯着她:“一言為定。”
梁曼不明所以。商人指了指身後的密林,她猜他是想帶她去隔壁村寨看看。
猶豫再三,出于合作的信任,她還是點點頭同意了。
但就在對方向她伸出手的時候,眼前一道人影閃出。下一刻,商人臉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伴随着“哎喲哎喲”的呼痛,梁曼定睛一看,正是許久不曾出現的峰花。
雲淩一邊狠踹對方的頭一邊暴怒地叽哩哇啦些什麼。被踩在腳下的人則大聲呼喊起來。
眼見即将到手的鴨子被這個傻子橫插一杠子踹飛,梁曼氣不打一處來:“你幹什麼!”
雲淩睜大眼睛,滿臉委屈:“他欺負梁曼聽不懂話,說要和梁曼做一夜夫妻!…難道梁曼要嫁給他嗎?”
梁曼啞然。周圍被沖突吸引來的人越來越多,她隻好狼狽地拉着罵罵咧咧的雲淩匆匆離去。
剛走出幾步,雲淩又把她的手掙脫,跑回去在商人頭上踹了兩腳。
踩完了才回去。把手又塞回梁曼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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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曼腦子裡亂哄哄的。一會在想,這個狗日的色膽包天的王八蛋商人是不是真的在诓騙自己。一會又想,峰花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明明這幾天都沒見到影子,他怎麼忽然跳出來了…
但是剛才,要是峰花沒在那個節骨眼上出現,事情可能還真會變麻煩。
她倒沒覺得自己一定會打不過那個商人。隻是一直拉拉扯扯地糾纏不清就容易出現什麼意外。她又不能真把對方害死。
揍完人的一路上,雲淩都冷着張臉不說話。不過即使臉再臭,手還是老老實實遞進她手心裡,不掙不紮跟着梁曼走。
峰花生氣倒是相當少見。看來,他心裡真的很委屈了。
也許今天确實是她莽撞了。
梁曼漸漸理清了思緒,她轉頭誠懇道:“今天謝謝掌門了。對不起,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的兇你。”
一旁的雲淩扭着臉。雖然面上仍是擺出一副不願搭理的模樣,但手還是在袖子裡和她勾得死死的。
…果然還是小孩心性。梁曼默默歎口氣。
回到院子,她嘗試着又抽了抽手。還是抽不動。
梁曼瞅了他一眼,對方又把臉扭到另一邊。她隻好道:“我要做飯了。掌門想吃什麼?”
雲淩不說話。
梁曼沒時間和他這樣幹站着不動。推着他胳膊,将手抽出就走。
剛踏進門,後面的人終于憋不住了:“為什麼要對我區别對待?你不是說要嚴守男女之防嗎?”
腳步停住。
雲淩繼續忿忿不平:“他明明都近得要摸你的手了,你卻根本一點都不拒絕!紮西他們都告訴我了,說你們倆今天一直這麼近的說了一整天話!…”
原本是連串的高聲質疑,可說到這裡了,聲音卻和底氣不足了似的漸漸低下去。
“…為什麼他可以和梁曼不守男女之防?梁曼是在針對我嗎…”
一肚子的悶氣此時全變成了委屈。峰花上前拉着她,可憐巴巴地小聲問:“…難道,難道梁曼真的要和他做夫妻嗎?…”
她微微抖了抖:“…不是。”
“那梁曼為什麼這樣不公平?…我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了,為什麼我們非要這樣…”
忍住心口一陣陣的瑟縮。梁曼閉上眼,努力克制内心的酸楚。
睜開眼,她轉身平靜道:“今天的事隻是個意外,我不會再和他有來往的。關于男女之防我也早就告訴過掌門了。隻有父母、親人,或者…夫妻。以及真心相愛的人才可以互相不設界限。”
雲淩沒有說話。
許久後,他望着她,輕輕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怎麼樣才能成為夫妻。…兩個人到底怎樣才能相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