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時,梁曼已經發現司景的不對了。
他被羅懷攙着一步一頓,行走間十分吃力。可分别前他明明還是生龍活虎的。
仔細想來,他定是因為當時為自己擋的那一下了。
見梁曼一直愧疚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司景自然是明白她心中所想。他寬慰一笑:“梁姑娘放心。在下隻是有些缺血而已。娘胎裡帶的不足,這些日子又犯了…等我回去好好養養就無事了。”
當年江湖榜上的風雲雙雄怎麼可能會天生不足娘胎裡貧血?任誰想想都知道是假的。羅懷還小聲插嘴:“…司宗主日日夜夜幾乎不怎麼睡覺,拖着身子一遍遍在山上找。大夫怎麼勸也不聽…”
司景咳嗽一聲打斷他,忙轉移話題:“不過若真如雲兄所說,那幫黑衣人是無相教的話事情可麻煩了。這是否說明無相教要卷土重來,而混元門也參與其中?再或者換個說法,混元門是否完全叛入了魔教之中?”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司景滿臉嚴肅,“連夏到底死沒死?要是沒死,他接下來又想怎麼興風作浪?”
幾人商讨半天,仍是沒有結果。司景歎口氣:“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這就給師父書信,讓諸門派掌門也都提高警惕。隻盼得此次紛争,莫要再傷及太多無辜人性命了。”
雲淩微微颔首,凝重道:“不錯。最好的法子便是諸門派團結起來,共同商讨禦敵之策。”
這話說的實在與往日裡太初峰掌門那不聲不響不聞不問的人設不符。司景略有些詫異。其實也不止這一句,自從雲淩歸來後司景就發覺他與往日大有不同。
可懷疑是他人假冒吧,但天下誰人不知雲淩冷漠自定的性子,哪家敵人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更何況多說多錯,幾人一路行來雲淩和司景相談甚歡,對談入流,他看不出絲毫破綻。
可一時礙于有他人在場,司景也實在不好唐突去問。隻得暫時在心裡按下疑惑不表。
.
轉眼間,幾人已走至館舍。
果不其然,大老遠的梁曼就望見端坐于人群後目光炯炯不怒自威的大長老。多日不見,他老人家仍是那樣,光在那一坐什麼話不說就令人膽寒。
而他身後則是岚風,以及其他幾位梁曼不太熟悉的太初峰弟子。
難得大長老竟然會帶着這麼多弟子一同下山,看來是真的十分擔心雲淩了。但他怎麼可能會想到如今的雲淩已經…
羅懷、司景先一步跨進門。
梁曼在路上就沒想好怎麼和大長老坦白一切。在到六合鎮前,她更沒想到大長老會也來了這裡。…也不知雲淩預沒預料到這種情況,他想好辦法了沒。
她停住腳,下意識望了雲淩一眼。對方則安撫地微微一笑,偷偷伸手去袖下捏了捏她指尖。
當着衆人面,這一行為實在膽大包天。梁曼心虛地四處掃視,生怕被人提前瞧出端倪。
轉過身,卻看到身後少年蒼白的臉龐。
兩人視線相對,司言在階下木然望她,對方臉色慘白的幾近沒有一點血色。刹那間,時間停滞。
耀眼春陽下,他呆若的視線讓她心中一慌。也不知為何,梁曼下意識迅速甩開雲淩的手,過激的反應卻讓身邊人也察覺到不對。
雲淩順着梁曼的視線向後,也看到了階下的人。
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雲淩已然明白一切。
他對司言笑笑,然後大大方方地當着他面複又緊緊握住梁曼的手,舉起來對他晃晃。
雲淩牽起她大步向屋裡去。
館舍内,司景正在人前對衆人宣布太初峰掌門回歸、魔教卷土重來的消息。身後的雲淩卻不合時宜地擠上來。
——他手上還牽着位女子。
有眼尖的已經認出,這女子正是那日同雲掌門一同失蹤的太初峰弟子。
大長老長眉緊縮,盯住二人。身後的岚風也詫異地和其他弟子一同交換個眼神。
雲淩站于衆人前,朗聲笑道:“諸英豪為了雲某奔勞數日,雲某屬實不勝感激。正好,雲某将在十日後于六合鎮成婚,屆時還請衆英豪務必賞臉。諸位切勿推辭,這也全當雲某以此來盡一盡答謝之情。”
哐啷。
呆立門口的少年臉色慘白,手中劍直直墜地。
啪啦。
面色鐵青的大長老生生将茶杯捏的細碎。
剛聽完第一句的陳興還在拍掌高聲叫好,但聽到後面直接“啊——?”地震驚出聲。
司景、羅懷、宋臨天等衆人齊齊吸氣,并無人關注到其他異樣。梁曼也驚得忙轉頭去看雲淩。
但雲淩根本不看門口的人,也不看台下。他隻拍了拍梁曼的手輕輕安撫。
緊接着,他大踏步上前,在無數雙眼的注視下徑直向大長老走去。
雲淩一撩袍子直直下跪:“大長老,弟子…”
但對方聽都沒聽,老人将茶杯碎屑狠狠一拍。
白瓷飛濺,散落到雲淩衣袍。大長老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