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每日天不亮雲淩就起。在太初峰衆弟子做早功前,去大長老門外跪上兩個時辰。
等大長老出門後他再起身。白日裡便與梁曼司景等人共同推進婚事事宜。
待晚上用過飯,他依舊去大長老門外跪着,一直跪到屋内燈滅他的這一日才算結束。
岚風等弟子暗中來勸,但他隻是搖頭。
梁曼每晚都去廊下等他。給他換了厚實的外褲,又想給他在裡面塞上些棉花,雲淩依舊是笑着拒絕。
她心裡替他難受,卻無法勸阻他這樣自贖。隻能小聲嘟囔:“你塞了也沒人知道!…”
雲淩笑:“有些事情可以騙可以瞞,有些卻不行。别人不知道,我自己卻知道。…這樣我心不誠。”
臨睡前,雲淩躺在梁曼腿上,央她給自己揉揉額頭。
梁曼為他輕輕按揉兩側額角。
雲淩緊閉雙眸,劍眉也不自覺緊蹙。往日裡向來不問世事清俊出塵的臉上多少顯出一些疲憊。
他躺在梁曼腿上,深深、深深歎口氣。
低頭望着峰花,梁曼心裡實在酸痛。她知道雲淩隻想不辜負她也不辜負大長老。他為了博得一個兩全,獨自承受許多。可她卻實在幫不上多少。
又想到今晚他跪完起來時,扶着柱子緩了好久才能落腳走路。
想着想着心裡更是難過。不由得輕聲喃喃:“要不,我們還是算了吧…”
懷裡人瞬間翻身坐起。雲淩緊張拉住她的手:“那可不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可是你說的!”
緩了緩,他穩住心神。又故作不正經地啃她臉蛋一口,歪頭壞笑:“怎麼,十日都等不及了?看來還是我思慮不周。早知道當時就說五日了,也省的你這些日子裡老是東想西想寝食難安…”
午夜,梁曼睡得正香。
迷迷糊糊從夢中驚醒,卻發現案前有人在小心遮掩蠟燭。雲淩凝神看着賬本,仍在盤算婚事事宜。
他一晃神,卻見身旁有人坐下。
雲淩趕忙合上:“是不是吵到你了?我睡不着,閑着沒事随便看看。你快去睡,我也馬上去睡了。”
梁曼從他底下抽走一本,也跟着低頭算:“我也睡不着。我也閑着沒事,随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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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第九日清晨,那扇緊閉的木門終于打開了。
不知兩人到底都在裡面說些什麼。出來後,梁曼半真半假道:“我還以為大長老會拿棍子抽死你呢。”
但雲淩笑:“怎麼會,太初峰根本沒這種規矩。從小到大長老們也沒有打過我分毫。”
可笑完了,卻是微微歎氣。
雲淩說,他已經和大長老把事說完了。他磕頭發誓,會将大長老視為自己的親身父母。如親生兒女那般侍奉他,以報他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
可大長老隻接過他雙手遞上的掌門令,平靜道,修行之人不參與俗世凡事,他不會參加他們的婚事。他更不需要雲淩的侍奉、雲淩的報恩。而今日,他們便要啟程離開。
之後,兩人眼睜睜看着太初峰衆人一一上了船。
臨行前,隻有岚風一人前來對兩人躬身抱拳:“掌門,梁曼。多多保重。”
大長老頭也不回。
這一别,也許真的就是天涯海角了。
雲淩隻對岚風輕一點頭,不說話。
河岸上,看着雲淩微垂沉默的側臉,梁曼心中生出無限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