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本教主閑來無事,就随便去那座島上拿了兩樣秘寶…是啦!就是傳說中璇玑城的那兩樣。…但那條不男不女的看門狗實在太難纏。我被他不眠不休一路追殺到了青州。…”
“就在那座山寨,我把鏡子掏出來看了看。我又不是璇玑城的嘛,自然不知該怎麼用。也不知怎麼,你就拉着個男的從天上掉下來…自此我就一直跟着你。”
“嘻嘻。如此說來,本教主可是你的大恩人,我前後統共救了你有兩回。…那時,你撈上來的時候已經快要死了,我又是渡氣又是拍背的廢了好大功夫。還幫你把那個土匪給剁了呢!…眼看那條紅衣服的狗又要追上,我就随手将另一樣密寶也使在你身上了。沒錯,就是你身上的這隻蠱!隻是我當時确實不知這樣蠱蟲的作用,所以後來又繞回去攔了你問問。順道,又指給你單門镖局的路,想試試這蠱蟲的威力…”
錦衣玉帶的俊美男子還兀自在那裡講得神采飛揚。摔得蓬頭垢面的女人從地上掙紮爬起。
她吃力地支起上身。梁曼望着連夏,嘴唇上下微微翕合,淚水早合着灰塵把臉上塗抹得灰一道白一道,顯得她整個人都無比滑稽。
連夏注意到了她的動作,了然地挑挑眉。鳳眼裡滿是玩味:“你說什麼?…噢——回家,鏡子?”
他故作遺憾地聳聳肩,笑吟吟道:“但可惜,實在對不住。這裡呀我可得跟你好好道個歉。”
說罷,連夏撩開袍子俯身下來。
緊盯梁曼悲戚哀求的淚眼,這個瘋子肉眼可見地越來越興奮。他亢奮地簡直就快壓抑不住上揚的嘴角了。
連夏憋着笑。他看着梁曼,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對她判下死刑。
“你也知道的,我這個人慣來就毛手毛腳。我剛從懷裡掏出鏡子來,才看了一眼。然後你猜怎麼着?…嘻嘻,然後鏡子就被我不小心,捏——碎——了!”
“當場就碎了!碎片我也随手丢了!”
“——對不起啊梁曼。你這輩子,恐怕再也回不了家了!”
看到對方眼睛裡的火光随着他的話語而一點點熄滅,連夏終于克制不住地大笑起來。他樂不可支地邊笑邊斷斷續續說:“…咳。不過,哈哈哈。你也别灰心啊。留在這裡,你還可以繼續嘗試着殺我試試看。說不定你就能做到天下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呢!…”
他的話還未說完,梁曼卻早像是被抽去最後一點生氣,無力地癱倒下去。
淚痕早已幹涸,眼淚一滴也流不出了。她隻是這樣雙眼無神地望着空無一物的頭頂,面若死灰,一動不動。
耳邊,那個瘋子還在大笑。他邊笑邊對旁邊噤若寒蟬的魔教弟子吩咐:“…把那個東西喂給她。免得給我生事。”
但梁曼隻是癱在地上。任由那條腥臭可怖的蟲子被塞進嘴裡,無動于衷。
連夏大笑着背着手,施施然走開。
過了許久,仍能聽到石道内回蕩着男人暢快肆意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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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腳步聲匆匆又起。似乎接連來了許多人。
魔教弟子道:“…左使大人。”
另一人低低應了。詢問:“義父大人已回來了麼?”
魔教弟子答了一聲:“是。教主還從外帶回了一人,囑我等好生看管。”
那人轉身走來。他淡淡掃了梁曼一眼,面上并未顯出半分驚奇。
“好。”
灼灼火光下,那對淺藍眸子一閃而過。
……
穿過筆直的石道。
黑沉沉的土磚上,一幅幅繁複壁畫經過漫長歲月的洗禮,已經有些斑駁不清。
那些曾經的勾金描銀浮翠流丹到如今隻剩下滿牆的灰褐黯淡。就像這座暗無天日的地宮一樣,晦暗、死寂。哪怕是舉着火光一一去照,也讀不到往日絲毫的輝煌絢麗。
在這裡,能看到的隻有滿牆陰冷。
迎面來了幾位魔教弟子,見到他紛紛垂首行禮。
應向離隻對他們微一點頭,并沒有就此停下腳步。
走到盡頭。又繞過了耳室,這才來到一望無際的大殿上。
此時的大殿空空蕩蕩,别無一人。殿頂上星羅棋布的無數夜明珠幽幽亮着。
耳邊唯有嗚嗚穿堂風聲,如怨如訴難聽地低泣。
這種聲音應向離早已聽慣了。
剛來時,他還常常會被此聲音吓得一驚一乍。時間一久倒也習以為常。
不僅如此,他還知道現在的這種聲音表示地上此時是一片晴空萬裡。不然聲音會更低沉更難聽。
他繞道來到大殿後的那間主室。
咣啷啷。
石門被費勁推開。
入目的滿地,皆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精美綢緞。
這間石室的一整個地面全部被質地上等,輕巧柔膩的軟緞所覆蓋。而軟緞之下,更是鋪就了足有近十寸厚的紮實的錦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