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明顯已經對峙過一陣。應向離臉上黑沉沉罩着一片烏雲,眯起的眼底滿是壓抑的冰冷狠色。大掌緊攥彎刀。
輕薄布料下,臂膀肩背處繃起的線條将衣衫撐得很緊。
他剛剛那句話是對肖映戟說的。
這人從哪冒出來的?咋一點腳步聲都沒聽到…拿着把破刀吓唬誰啊!
肖映戟對他還是很恭恭敬敬的。他猶豫着遲遲沒動,道:“梁姑娘身子虛弱,我隻是怕她站不住。”
梁曼不想理會那個讨厭的人,阖上眼趁這個機會靠在肖映戟身上打了會盹。随便他們兩個愛咋咋。
為了防止滑下去,她還抱住他的胳膊。對方則回應地撐住了她的腰。
思緒昏沉,腦子裡亂哄哄一片。半睡半醒間,她也沒注意聽兩人都說了些什麼。就覺得肖映戟好像摟着她越說越鎮定,回答的也越來越有底氣。
姓應的則剛好相反。
他從一開始的狠厲逐漸節節敗退,語調搖搖欲墜起來,最終變得沙啞不穩。等肖映戟最後說了句什麼話,姓應的更是沉默了許久都僵硬着沒再開口。
一時間,無人出聲。
好不容易盼來一個難得的甯靜。趁着這個空隙,梁曼舒舒服服地整個人歪在對方身上。她惬意地都快打起呼噜。
都做上夢了,有人卻很不長眼地冷不丁抓住她。手腕被攥的頗疼。梁曼不爽地略微掀了掀眼皮。
姓應的死死拽住她的手。
破天荒的,他竟然對她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應向離像是試圖擺出一副讨好的樣子,隻是這個祈求期冀的表情放在他向來冷淡的臉上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藍色眼睛錯也不錯地盯着自己。不知為何,此時的應向離好像無比虛弱,拽着她的手一直在微微發抖。
他嘶啞着聲音。望着她,十分困難地從唇邊吐出幾個字:“…你風寒還沒好,别亂跑了吧…?”
明明是一個問句,語氣卻似是乞求。
梁曼隻覺得他手好涼,不喜歡。不如肖映戟暖和。她皺眉将手一把抽走,将臉埋進肖映戟肩上。
她沒再看那人的表情。
肖映戟拍拍她。盡職盡責地問:“姑娘,我背您吧?”
閉着眼,腦子發散地思索了會兒。她從嗓子眼裡悶悶哼唧幾下,表示同意。
對方蹲下來。梁曼眼都懶得睜開,摸索着爬了上去。
舒服地喟歎一聲,頭貼住他背上蹭了蹭。等走出一段距離,她才懶洋洋地眯起眼,發覺那個人還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像一座亘古不變的山壁,世世代代在那裡紋絲不動地矗立。随着旅途的進行而離她越來越遠。
最終,他将變成一顆黯淡無光的點。自此再也看不見了。
.
隐隐約約間,梁曼好似聽見有人在低低地祈求着什麼:“…别…”
别什麼?
她沒有聽清。
本來就困,聲音又那麼小那麼輕。風一吹就刮散了,不用心根本捕捉不到。梁曼更懶得分精力去管。
他啞聲喃喃:“…别走。”
點動了。
從一顆黯淡的點逐漸放大,山比馬車的速度要快,比終點奔來的更早。
他追了上來。趁兩人都沒來得及反應時,應向離做出一個很粗俗無禮的舉動。
他猛地從肖映戟背上搶過她,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梁曼略微有些發懵。她反應了一會兒,掙紮着直起身扇了應向離一巴掌。可惜手軟綿綿地沒什麼勁,隻像根面條一樣啪叽拍去他臉。
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悶頭急切地扛着她走。梁曼這才發覺他呼吸好像異常急促。
扛着她的身體微微發顫,下颌繃的很緊,臉色蒼白。手所觸及到的他的臉頰更是冰涼吓人。
應向離比她更像一個重病虛弱的人。
.
也不知道肖映戟怎麼樣了。但他當時也很明顯地愣住了。誰也沒想到,平日裡總是不聲不響木頭一樣遲鈍的人會忽然來了這麼一出。
但就這麼短暫地遲疑之下,一切來不及了。
應向離将她扛回屋子,用腳踢上門。她反正是終于安安穩穩地躺床上了。
可才惬意地合眼準備睡覺,就覺身上一沉。梁曼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眯縫着睜眼一看,姓應的腦子有病似的整個人蜷在她腰上趴住。
應向離趴在她身上。他将臉深深埋在她腰側,讓人壓根看不清他表情。這麼大個人長手長腳姿勢别扭地蜷着,拱得像一道凸弧的橋,又好像在用身體做成一把人形的鎖。
行為極其幼稚無聊,姿勢又無比滑稽搞笑。
好煩,有病吧…不知道人家難受麼!
梁曼被他壓得不舒服,支起腿撞他又狠狠在他背上來了幾拳。她使勁揪他頭發,啞着聲音大罵:“…滾開!有毛病吧你!”
應向離和死了一樣一聲不吭。臉窩在她腰側一動不動,任她又扇又打揪頭發。
梁曼就更發了狠地往死裡扯他頭發。
直到哪一下可能力度大了點,他埋在被褥裡悶哼一聲。應向離起來,将她胳膊拿過來緊緊抱在懷裡,接着又原地趴下不動了。
…這人真是莫名其妙!
梁曼現在遲鈍的腦子是怎麼也分析不清這條狗的腦回路的。但她發現她的手被他正好壓在臉下,便盡力立起指甲攢足勁撓他。
撓着撓着似乎抓到他嘴唇。手指戳進他薄唇裡亂搗,梁曼感覺他還在發抖,牙關也正繃緊。她絲毫不客氣地用指甲去戳他牙花子。
應向離松開牙關,放她進去胡亂夾他舌頭。
玩了一會,梁曼報複累了,無聊地将手收回。他輕輕吻了下她的手指。她則趁機将口水全抹他臉上。
他将她的手平整地壓在自己掌下,起身換了個不那麼沉重的姿勢歪歪趴在她身上。
梁曼腦袋疼的不行,她早就困得睜不開眼了。懶得再跟這條狗計較太多,她迷迷糊糊就這麼睡了過去。
.
等她醒來,梁曼驚恐地發現,這人發生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應向離蹲在床下,直勾勾盯她。見她睜開眼,他怪模怪樣地扯着嘴角:“…身上好點了麼?”
梁曼仔細端詳了許久,終于大驚失色地反應過來對方其實是在對她擠出一個讨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