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遊雪抿了下唇,在一種詭異的憋屈和憤怒裡一把掀開被子。
楚寒煙還緊閉着眼睛,驟然接觸冷空氣,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謝遊雪面色如霜,躺了下去。
……
片刻後楚寒煙已經完全挪進了他懷裡,病迷糊的人隻知道哪兒舒服往哪兒蹭,蹭到了就不肯松手。
謝遊雪摸了摸他的頭頂,心中是一片短暫的茫然,不知自己是想一掌把此人拍死,亦或隻是想摸一摸他。
楚寒煙現世的身形比小爐鼎颀長、高挑,肌肉薄而緊,貼合着骨骼纖長的一抹,但是整個人團起來時又隻占很小的地方。
他滾燙的臉頰貼在謝遊雪的鎖骨上,大抵覺得不舒服,又慢吞吞往下蹭。
謝遊雪掌心拖着他的臉,真覺得托着一團滾燙柔軟的火,吐息帶着不正常的高溫噴在掌中,好似濕潤靈活的舌尖輕飄飄地一卷。
謝遊雪很慢、很輕地歎了口氣。
死的人心無挂礙地死了,活的人還得活着。凡事能有點兒念想,也是好的。
後半夜楚寒煙開始退燒,整個人從熟蝦子倒退回半熟,再過會兒就要變回生蝦子,謝遊雪捧着他的臉小心翼翼退開,也準備退回小黑貓。
屋裡一時充滿了退化的氣息。
剛碰到楚寒煙的下巴,手指被一雙發燙的手攥住了。
他猛然睜開眼睛,眼白裡全是燒出來的紅血絲,瞳孔還是很深徹的黑,幾乎顯出一種凝定和清醒的神色。
謝遊雪心裡一突。
這個場景實在太詭異了。
完全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仙尊,此刻伸着單衣、甚至衣衫不整地降臨在他床上,謝遊雪活了一千多年,扪心自問,這輩子最不體面的時刻就是此刻。
然而楚寒煙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瞳孔深處還是渙散的。
屋子裡幽靜、溫柔、黯淡,門與牆的縫隙流散一抹微光,人像活在大夢裡穿行。處處是水,處處是岸,那一瞬間他心裡無比平靜,隻有「法尚當舍」的豁然。
楚寒煙笑了笑:“盈盈。”
謝遊雪:“……”
心情徹底纏成了爛麻線,一時不知道自己應該慶幸逃過一劫還是憤怒于被當成貓。
不是頭一回了。
這個人到底把他當什麼,貓的代餐嗎?
他做貓的時候的确毛絨可愛,耳朵尖尖的,臉圓圓的,但人是人,貓是貓,一個不可以越過另一個去。
謝遊雪咬牙切齒:“不是盈盈。”
楚寒煙:“盈盈你又忘了,要喵的呀。”
他的嗓音因為高燒有些沙啞,但是和貓說話時是微微帶笑的,忽然咳嗽起來,緩和之後又啞着嗓子柔聲細語地說:“喵,盈盈,喵。”
謝遊雪給他喂了點水,閉目片刻,心如死灰。
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了。
謝遊雪:“喵。”
楚寒煙由此心滿意足,在退燒藥的藥效中再度昏迷。
。
楚寒煙病好之後對于病中的事記不清楚,隻是依稀記得盈盈跳到床上來陪了自己一會兒,東蹭蹭西蹭蹭,大抵是個很關切的模樣。
他内心十分感動,覺得盈盈真是隻好貓。
溫情,且孝順。
盈盈身量雖不見長,年紀稍大了一點,如今可以在家獨立生存。
乳母趙文淵終得自由,每日奔波往返于面試之間。
臨近傍晚時,楚寒煙聽見入戶門的開門聲,以為是趙文淵面試回來了,扯着嗓子問:“面試怎麼樣?你取快遞了嗎,我新買的逗貓棒,昨天到的——”
無人應聲,腳步漸漸接近。
咚,咚。
叩門聲很有節奏,兩聲之間的停頓間隙過于熟悉,一瞬間楚寒煙頭皮都炸起來了。
那人似乎在短暫的沉默中預料到他的反應,房門外傳來一陣很輕的笑聲。
“弟弟,”楚廷昱柔和一笑,“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楚寒煙摁滅了手機屏幕,漆黑的屏幕上看到自己沒有表情的一張臉。
“……你為什麼會有我家鑰匙?”
這個人的世界裡沒有法律嗎。
楚廷昱推門而入。
他穿一件純黑襯衫,領針是一朵冶豔至極的彼岸花,花瓣纖細血紅,邊緣鍍着一層沉郁的暗金。
騷包。
“我好歹也是楚氏的繼承人,想讨好我的人可以排到b市,要弄到你住處的鑰匙,還是很容易的。”
楚廷昱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他被迫仰起臉,冷笑一聲:“找我有什麼事?”
他眼尾天生微微挑起,淚痣又生得豔情妩媚。
楚廷昱居高臨下看他,神情似笑非笑:“原本打算等你睡了再進來,”他頓了頓,輕聲耳語道:“……可是你的第一次,我還是想看你清醒時的反應。”
楚寒煙臉色瞬間就變了,甚至來不及起身,被他按着肩膀死死壓在椅背上!
楚廷昱慢條斯理抽了頸間的領針,妖娆缭亂的花葉如有生命一般纏繞在指間,他将領針在楚寒煙胸前某處點了點。
“……給你在這兒戴點東西好不好?”
楚廷昱斜着眼睛笑起來,拿指甲惡意撚了下去,楚寒煙反應很大,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楚廷昱天生一雙丹鳳眼,幾乎顯出一點陰桀又含情的鬼魅神采,死死盯着他:“弟弟,喜歡珍珠還是寶石?紅寶石應該很襯你,哥哥定了一對紅寶石墜子……親自給你穿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