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陰冷的山洞深處,彌散着一股難言的怪味。不知地底下埋着什麼東西,數隻碩大的老鼠堆疊在一起翻滾湧動,吓得籠子裡的人瑟瑟發抖。
那人一襲紅衣,滿頭枯草似的黃發淩亂不堪,暴露在外的皮膚發黃幹燥。她用力抱緊雙臂,衣袖落下是一片褐色的斑點。
她太害怕了,兩邊的袖子已經被淚水打濕,但眼淚好像怎麼也流不盡般,于是隻能将就着反複擦拭。
“你哭什麼?”
在這個地方,這句話出現的十分突兀,她心裡一跳小心翼翼回頭,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虞....虞姑娘?!”阿霜驚異之下,心裡不合時宜地升起一抹高興,接着開始擔憂,“你怎麼也被關進來了?”
召虞低頭去拉關着阿霜的鐵籠子,沒拉動,她道:“我沒有被關,我是自己走進來的。”
阿霜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紅嫁衣,着急道:“鼠仙這次竟選了你?你不該獨自一人過來的。”
說完,她下意識抿起唇,等了片刻召虞都沒有回答,她這才發現對方一直盯着她的臉,不知看了多久。
阿霜手掌貼臉,開口解釋:“是你先前給我的簪子,因為這幅模樣惹鼠仙不喜,他看到後十分生氣便離開了。”
召虞摸摸下巴:越言舟猜的果然不錯。
她問:“既然鼠妖不曾傷害你,那你為何哭得這般傷心?”
“我……”阿霜眼睛直直盯着前方,一動不敢動,“那些屍骨太可怕了,我擔心最後會變成我。”
鐵籠子外确實散落了幾根森森白骨,看不出是人還是動物的。
召虞不發一言,擡腿踢開。
白骨在空中劃過最後釘在那堆老鼠山上,老鼠被吓得一哄而散。
力道太大,以白骨為中心,地面裂開幾道長長的縫隙,怪異的是剛才還圍在那處的老鼠,此刻竟然遠遠繞開。
召虞正要上去查看,突然神色一凜,屏息朝後退了幾步身體隐入黑暗中。
阿霜想要詢問,身後陡然響起的腳步聲令她渾身顫栗。
好在那腳步聲并未靠近,而是停在十步開外的陰影裡。那裡沒有火把,她的上半身看不真切。
看衣着應當是名女子。
即使看不清那女子的面貌,但召虞依舊能感覺到對方陰冷的目光。
她在看什麼?
須臾,女子開口了:“孩子們應當是餓了,雖然老了點,但也能吃得盡興……”
她像是在對阿霜說,又似是在自言自語,像個瘋子。
阿霜聽後,不住地往鐵籠後縮,但地方就這麼點兒大如何也躲不開,她跪在地上祈求:“您放過我吧,我還不想死,我……我給鼠仙端茶遞水,我會報答他的!”
女子靜默片刻,語氣輕緩,說的話卻分明不把她當人看:“你好大的膽子。換新娘一事還沒有找你算賬,如今又這般不将鼠仙的命令放在眼裡!況且放了你,孩子們吃什麼呀?”
“我……”阿霜啞口無言,身上一下洩了氣,“可鼠仙不是仙人嗎?”
怎麼會以人為食?
女子發出笑聲:“你若是作為鼠仙的妻子,那自然能與鼠仙融為一體,得道成仙;可你的容貌鼠仙實在不滿,念你乖順,是以才得有這般殊榮,你便知足吧。”
暗處的召虞困惑:融為一體是何意?
阿霜臉色慘白,她如何也不會認為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于是顫抖着手摸向頭上的木簪,想把簪子拿下來,模樣換回來……或許鼠仙就能放過她了。
躲在暗處的召虞一眼瞧見了她的動作,輕輕皺起眉,忽而鼻尖微動聞到了什麼。
她眼神瞬間變得古怪,目光落在那名女子身上。
那女子沒有在意阿霜的舉動,她聲音變得尖銳,往召虞的方向厲聲喊道:“誰在那兒!”
故意發出氣息的召虞兩步走到火光下,笑吟吟朝女子擡手:“我是鼠仙的新娘。帶我去吧,我想做鼠仙的新娘子。”
女子問:“方才怎不見你出來?”
召虞道:“洞中太黑,迷了方向。不敢随意出聲,怕鼠仙大人責怪。”
女子站在原地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才道:“随我來吧。”
養甬道内隻點了幾盞昏黃的小燈燭,燭光能照亮得範圍極小,即使召虞去看那女子,也隻能看見其模糊的側臉。
燭火被風吹得搖晃,将兩旁的石壁照得坑坑窪窪,當中夾雜着數個拳頭大小的孔洞,每個孔洞之中好似都有雙眼睛盯着她們。
召虞見看不出什麼名堂,就問:“這位姐姐,你也是鼠仙的新娘?”
女子道:“自然。”
“那怎的一路上不見其他人?”召虞語氣疑惑,“莫非其餘六位新娘已經成功飛升,成仙成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