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話,風冄會和祁柳對上,我們能暫時安全一段時間。隻是流光之事,恐怕很難解決。一旦神魂進入書中,就會被強制安排角色,走劇情,而自己的身體也會被‘流光’的神魂碎片占據,僞裝的效果有七成。”
今日比試,大多修士都在擂台,住處一片寂靜,隻有竹林被吹動發出的瑟瑟聲。
方才已經到了住處,兩人都沒進屋,越過各自的住舍,往竹林更深處走去,君臨走了幾步,沒聽到祁不定的回應,反倒是被拉住了手腕。
祁不定拉着他的手腕,明明他從地牢那夜就待在書裡,卻知曉一切,問:“‘久’已經告訴你了。為什麼不直接丢下我?”
這句話的信息量很大,不隻承認僞造風起經閣的書,不隻是承認了知道‘久’一直跟着他們,不隻是承認了知道‘久’與他的關系。君臨都沒想到祁不定會這樣了解他,從各個方面,比如說用蠱蟲審問風冄的後路,比如會選擇借用‘久’離開地牢,比如詢問‘久’關于千雲盞之事...
或者說,祁不定當時提出用蠱蟲時,就想好了今日。
君臨突然感覺到,手腕的涼意,順着骨骼攀爬上來。
祁不定如何知道《仙魔記》二卷的詭異之處,又如何知道王宮壓制修為的陣法是七階...
兩個人都不是蠢貨。
祁不定已經不在意了,拉他手腕的力道并不重,甚至說隻要他想走,一下子就能甩開。現在的主動權都是在君臨,隻要他想要祁不定神不知鬼不覺地死,方法太多了。
比如告訴他錯誤的劇情。
祁不定的眉眼仍是那樣平淡,好像隻是做了一件無關輕重的事。
“君臨,明明知道,為何要救?”祁不定的聲音又響起,伴着瑟瑟的竹葉聲,溫和,但逼迫,“你已經知道了流光無處不在,知道我們隻能活一個,而且‘祁不定’重新入道之事已然無法掩蓋,你隻要用假面之術,讓‘祁不定’也消失,這世界上就沒有君臨和祁不定了,你自由了。是徹底的自由了,你可以回到雨眠附近的那個小山坳,你可以重新入道,不用急,不用害怕。”
有一陣清風拂面,他忽然幻視不盡海下‘大哥’的臉,明明是平靜的,像是割裂了,語言下深藏着一個瘋癫的人,變成野獸,隻等着反撲。
君臨腦海一片空白,他沒有甩開祁不定的手,隻是讷讷說:“我不知道。”
祁不定沒說什麼,隻是松開了他的手,唇蠕動着,好像要說出什麼話來,最後也隻是歎了一口氣,身後的竹葉晃動着,綿長的石階盡頭是一座座房屋。
有什麼話是祁不定都說不出來的。
面前的人退後了一步,給了他安撫的笑,很淡,“你走吧。我的屋子在這裡,你是長老親傳,不在這裡。”
祁不定轉身就走。
君臨眨眨眼,聲音是從未察覺的沙啞:“可是,劇情線呢。”
祁不定第一次沒有回應他,隻留下一個背影,蒼白的,靜靜随着竹葉聲消失了。
祁不定的意思已經擺在面前了,他從未想過要活,也不屑于要劇情線,他不在意任何人,連自己也不在意。隻是把所有的主動權交給他,等着他的一句話,半是逼迫,半是哀求。
視野裡,祁不定已然沒了蹤影,手腕處的涼意似乎還在,提醒着方才發生的一切。
他難得無措,茫然地低頭,卻不知應該看什麼,明明衣冠整潔,卻覺自己格外狼狽。竹葉聲似雨砸下,把他拉回回憶裡。
陰陽雙魚陣中那人說的話是對的。他是個膽小鬼。
他轉身,沿着石階,漫無目的地往深處走。
他就是這樣,隻敢直視自己的恨意,其餘的情緒,都要讓它蒙上一層面紗,好讓自己看不清,好像這樣就不用面對。祁不定就非要把面紗挑開,讓他看得清清楚楚。
祁不定想要的,其實很明顯,隻是一句話,一個身份,一段挑明的關系。他早知千雲盞的效用,早就看過風起經閣的書,不說,隻等着所有的事擠壓成一團,在天時地利人和之時,逼他做出選擇。明明态度強硬,可是無論哪一個選擇,于君臨來說,都是沒有壞處的。
越發如此,君臨越發難過。
他無法理解,難以相信,娘瀕死時灰白的面容曆曆在目,人心易變。祁不定把一切都給他了,還是難以徹底消除他的疑慮。不隻是這個原因,還有别的,若是兩個人身份暴露,若是正魔兩道再起争端,而且他有什麼值得祁不定喜歡的地方...還有那一點點說不出的羞恥。
他再次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該重新入道了,他所考慮的一切,全然不是魔修應該考慮的。
“師兄?師兄?”
君臨回神,應答:“何事?”
陸霏恨恨道:“我方才用靈氣探查,發覺,你的身體中有魔氣殘留,定是那姚離所為,你等着,我定要在下一輪考核中将他揭穿。”
君臨嗯了一聲,沒太在意。
陸霏又叽叽喳喳說什麼,到最後,轉頭問:“師兄,你怎麼魂不守舍的?”
君臨按照慣性:“嗯。”
話一出來,兩個人都沉默了。君臨沒心思扯謊,起身:“乏了,先走了。”
後日就是第二輪,祁不定不知道劇情線,若是不防水,同修為比試,祁不定的劍術肯定碾壓陸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