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彡看到少年立在桌角,劍在他的背後,散發着輕微的光芒,将人照得疏離淡遠。隻是一眼,他甚至能穿透那副過于豔麗的皮囊,看到屬于祁不定的靈魂,正在審視他。
莫語劍。
祁不定的本命劍。
“南彡。”祁不定張唇,已然在一息之間換上假面,平靜地闡述事實,“你殺不了我。”
南彡意有所指:“你就不怕你的劍給君臨帶來麻煩?”
直到此刻,祁不定才終于正眼看他,似是突然想起來什麼,身後的劍瞬間變得陳舊,哒一聲落地,“我和我道侶的事,就不用外人多心了。”
南彡這次是徹底愣住了,“…?!”
祁不定颔首:“慢走不送。”
“小兔崽子!”南彡伸手就要拉他,“你說清楚!什麼意思?什麼叫你和你道侶的事?!誰是你道侶?”
祁不定後退一步,把地上的劍撿起來,随意放在了桌子上,稀松平常道:“君臨,是我的道侶。有些事應該更早一點,隻是被一些小事耽誤了。”
南彡怔住。
被一些小事耽誤了。
這是在說什麼,他格外清楚。祁不定在暗示他,很多事很多事原本是沒必要發生的,那些血雨腥風,那些狼狽不堪,君臨的大半苦難都是他帶來的...
葉逢在外等了許久,客棧還是一點動靜沒有,就悄悄溜回來,躲在門口,就看到李不靈靜靜站在原地,而那個高階修士怔愣着,不過一會,那個詭異的修士就化作一道煙霧消失了。
“何事?”
葉逢被發現了,探出一個頭,讨好笑着:“方才去抓了一隻小蟲子,一回家就見李兄與故人叙舊,不敢打擾,剛要離開,就被捉個正着。”
祁不定沒多問,“雲臨的身體呢?”
葉逢谄媚道:“隔壁呢。”
他走了幾步,沒去隔壁,反而去找了林幽。
“不用裝了。”祁不定看着林幽,道,“當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假貨,還有扮演的意義嗎?”
孟鶴回嬉笑:“沒有,但好玩。”
“山神廟之事,我不會追究。”祁不定垂眼,看着涼茶中已經泡爛的茶葉,“風起宗的那本書我已然毀了,你可以接着玩,不要牽扯到君臨。”
孟鶴回眨眼,後靠,整個人都是慵懶的,“牽扯?”
“祁不定,你明知君臨早已渾入局中,做過的事就是做了,哪來的牽扯一說?”她的語調慵懶,似是歎息,似是嘲笑,“聖人之下,天地之間,萬事萬物,抵不過一個字。命。”
祁不定說:“你何時入魔了?”
孟鶴回輕松的表情滞住,恍惚,回到了很久之前,那個少女崇拜地看着她,笑着問:“殿下,你何時入道了?”
“不知。”孟鶴回的手指顫動着,隻想寫點什麼來疏解胸口的悶,“入魔之事,哪裡有具體的時間呢,活着活着,就隻剩下惡心了。”
“祁不定,這世間,聖者也許是不存在的。你說,七階之上,是不是死亡?”
祁不定沒有任何反應,冷靜:“你可以消除記憶重新參悟。”
孟鶴回盯着自己的手,“這世間還是亂點好,亂一點,就顧不上想這些了。隻剩下生生死死,正魔兩道打起來,對誰都好,世間的人都陷入這條死路了。成聖是個騙局。”
祁不定:“哦。”
孟鶴回抛去所有思緒,坐直,“我想幹的事,你攔不住的,就像百年前。”
祁不定擡眼,“哦。”
孟鶴回突然笑了一下,“林幽走錯路了,他醒不過來了。”
祁柳搜羅了所謂的起死回生之術,卻大多為傳說記載。許久之後,一沓高高的書文,他看到最後一本時,頓住。
散魂。
所有的魂魄都需要一個完好的寄體,而且魂魄若是分成碎片,會變得癡傻蠢笨。
散魂之術是禁術。被使用的人,在身體死亡之時,靈魂潰散成碎片,詭異的是,這些碎片具有統一的意識,不會癡傻。而破術的方法,是殺死下術者。
最重要的一點,被下術者失去了死亡的權利。
靈魂永生。
他起身,柳葉瞬間裹挾全身,頃刻間,消失在原地。
沒記錯的話,風起宗經閣中有關于散魂之術的具體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