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情輕歎,“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隻要珍王頭骨,其餘的,你愛怎麼就怎麼吧,隻是切記莫要再留下罪證,此事一了,回閣中戒律堂自領一百杖,王言,你亦領五十杖,日後若再有自作主張之事發生,無論是誰,就地格殺。”
淩素複又跪正,重磕了三個響頭,随即起身走到珍王屍體邊,扶起屍身走了。
“閣主,要不要我派人跟着阿素,畢竟...”,王言小聲問。
“不必,我信她。”
“那這件事,如今我們該如何善了?”王言複又問道。
“小白!”曲情揚聲喚道。
“來了,師父!”
白弗一身藏藍勁裝,馬尾高高束起,自密林中小跑着竄了出來,肩上還扛着一個紅衣女子,走近一看,女子竟與淩素容貌一般無二。
這白弗不過十三歲年紀,是三年前,曲情在南邊遊走時,見他骨骼清奇,是塊練武的好材料,從人販子手裡買下的,後又收為了徒弟。
白弗抱怨,“王大哥,瞧瞧你們幹的缺德事,我和幾個弟兄幾乎跑遍了周圍的牢房和亂葬崗,才找着一個體型與淩姐姐相仿的,易容帶了來。”
曲情說,“王言,将王府護衛的屍首都帶來這裡,并着這個女子,擺在一處,放上一把火,火勢既不能太大又不能太小,燒得個個血肉模糊,卻又能叫蘭貴妃分辨得出是自己人,将女子的臉燒毀大半,卻又能勉強看出易容的痕迹。”
“閣主,這是為何?”王言不解。
“蘭貴妃生性多疑,不過給太子潑潑髒水罷了,紅袖招是太子的紅袖招,紅袖招的淩素可不一定是疏缈閣的淩素。”
王言雙眸瞪大,“紅袖招是太子的?”
“昨日才查出來的,淩素雖魯莽,但運氣着實不錯”。
“可若是如此,太子如何會讓來曆不明之人進了紅袖招?”
曲情苦笑,“誰知道呢,許是老虎打了瞌睡、許是想着以不變應萬變、許是想着借刀殺人、更也許是白送了淩素一個甕,等着抓我這隻大鼈。”
王言重重拍着大腿,更加懊悔,“這哪裡是運氣好,分明是無頭蒼蠅不偏不倚撞進屎裡了!”
“怎不是運氣好,我倒覺得做一隻被抓的活鼈,總好過做一群斷頭台上被砍了腦袋的死鼈。”曲情神色淡淡,仿佛正在說的,不過是一件無關緊要之事。
王言看着面前少女的神情,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曲情尚未滿月,便被老閣主蕭斯帶回疏缈閣收為徒弟,可好景不長,先是師兄身亡,後是師父失蹤。十歲那年,她這個唯一的繼任者瞬間成為了衆矢之的,三大長老齊齊反叛,明裡暗裡的刺殺投毒不斷。又過兩年,直到曲情學透了蕭斯留下的武功心法,誅殺三位長老,才真正成為疏缈閣閣主。可内亂雖平,她又天南海北地尋師,五六年的時間,連一丁點音訊都沒有。
曲情見他不言語,又說,“這些年多少事情都挺了過來,如今這又算什麼。王言,帶人把事情辦妥了便回閣去。小白,你也随他們回去,切記不可懈怠,好好練功。”
王言深吸一口氣,應道,“是。”
“師父,我不想回去”,白弗嘟着嘴,拉着曲情衣擺,顯然是不大樂意。
“回去!”曲情冷冷丢下兩個字,拂手一揮,縱身躍起,如清風吹拂一般,消失無蹤。
随後,衆人各自都忙了起來,滿林子搬挪着屍體,準備放火。
不遠處的一團陰郁樹影下。
“疏缈閣可真是給本太子送了份大禮啊,本殿竟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這般有能耐的姘頭?”男子薄唇輕抿,嘴角微微上揚。
此人身材修長,眉如墨畫,目若朗星,屬實是萬中難覓其一的俊朗,一襲缃色長袍,愈發襯托着他周身與生俱來的矜貴與雍容。
這位便是正被曲情‘潑着髒水’的正主,大夏太子商景辭。
“殿下,就由着她們這麼處理此事嗎?萬一...”太子身後的侍從問道。
商景辭說,“去找個和老四身形相仿的男子來,記得右臂臂肘下方兩指處造一道舊傷疤,傷疤要略粗些,約一指寬。”
“可屬下記得珍王的傷疤是較細的,最多不過半指寬。”侍從小聲提醒。
“要的就是這半真半假、欲蓋彌彰,髒水是人死了才不得不潑的,若蘭貴妃猜不準老四到底死了沒有,隻會投鼠忌器,無從施為。”
“殿下高明。”
商景辭轉而饒有興味地望着少女消失的方向,吩咐道,“找人跟着她,既然她選了要活,便隻能活在甕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