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貴妃踉跄着後退數步,強自鎮定說,“去把屍體帶來,本宮要親自查看。”
“可...因火燒過,屍體形容十分滲人,娘娘您...”
“無妨,帶來便是。”
侍衛不一會便将屍首擡了上來,屍首全身皆已用白布蒙住。
蘭貴妃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掀開白布看向屍首面目,一望之下,吓得尖叫一聲,跌坐于地,向後爬了數步。
那屍首哪裡還有什麼臉,不過是一片血肉模糊,眼皮嘴唇都燒沒了,露出空曠的眼窩和黑漆漆的一口炭牙。
緩了良久,蘭貴妃總算鼓足勇氣又向着那屍身爬去,這次隻掀開了白布一角,露出了屍身右臂。
尋到珍王右臂那道傷疤,蘭貴妃先是哭叫,再定睛一看,卻又大笑起來,“不是我的承兒,哈哈,這不是我的承兒——”
蘭貴妃又哭又笑,神色瘋狂,宮中衆人瞧着心中都發毛,一個個垂下頭不敢再看。
這瘋狂之景維持了許久,直至一道溫潤的聲音在殿内響起。
“母妃,地上涼,起來吧。”
來者一身蘇繡雲紋月白藍錦袍,銀白發帶将秀發高高束起,膚薄如玉,容貌清秀,姿态雅緻,聞聲如人,實是位溫潤如玉的陌上公子。
此人是大夏五皇子商景慕,因幼年喪母,自打五歲起便養在蘭貴妃宮中,蘭貴妃雖未厚待,亦未薄待過。商景慕自幼同珍王一同讀書緻仕,後來又盡心盡力地輔佐着珍王,助其奪權。
蘭貴妃回眸看向他,眸色淡淡并不親近,亦未見疏離,“你怎麼來了?”
“兒臣見通報之人遲遲未歸,便自作主張進來了,還望母妃不要怪罪。”
“也罷,既然來了,便看看地上這人吧。”
蘭貴妃朝邊上站着的宮人們擺了擺手,衆宮人頓如死裡逃生般魚貫而出。
商景慕瞧了眼地上的屍體,目露不解之色。
“他們說是承兒的屍首。”蘭貴妃輕拂去面上的淚水。
聞言,商景慕渾身一震,明滅閃爍的眸光一瞬流過太多情緒,疑惑、不解、悲傷、驚訝,最後化為滿滿的不可置信,“不可能,這絕不是皇兄!”
說着,商景慕大步上前掀開白布,先是一眼看見了那非人的面目,略微一頓,便做了與蘭貴妃一樣的舉動,細細查看起右臂處的傷疤來。
随後亦是如蘭貴妃一般由悲轉喜,他望向蘭貴妃難掩喜悅道,“兒臣就說不是,母妃且看此處,布局之人雖心細,查過皇兄幼時于此處留有傷疤,卻将這傷疤僞造得過粗了,是以,此人絕不是皇兄。”
蘭貴妃注視着商景慕,默了片刻,淡笑道,“母妃也覺着不是,你以為背後之人有何用意?”
商景慕重又将白布覆好,扶起了仍坐在地上的蘭貴妃,溫聲說,“兒臣以為,此人許是想叫母妃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此人是何人?”
“兒臣不知。”
“你不認為是太子?”
“沒必要,若是太子,不會給皇兄留有生機。”
蘭貴妃擡眸看向他,“怎麼不會?你忘了,即便沒了承兒,母妃還有你,你亦有能力去與太子争位,所以留着承兒才可牽絆你,你說是麼,慕兒?”
商景慕微微垂首,神色不改,“兒臣沒有那份野心,如今更不會妄動。”
蘭貴妃又問,“依慕兒之見,可要将此事告訴皇帝?”
“可以,但無用。”商景慕眼底藏着些晦暗不明的情緒,語氣淡漠,絲毫聽不出他對皇帝老子的尊重,仿佛是在說一個極瞧不起之人般。
“哈哈,說得好!明明是丢了本宮與他的兒子,他卻是這般沒用。”
蘭貴妃眼中流出凄怆之色,絕豔的面容亦染上幾分頹然,她朝商景慕擺了擺手,“你回去吧,讓我再好好想想...想想...”
商景慕屈身拘了一禮即轉身離去,諾大的宮室,終是隻剩下蘭貴妃和那具地上躺着的屍體。
悄然無聲的宮室中,突然響起女子低沉破碎的吟唱。
“妞妞乖,妞妞乖,睡飽娘親采花帶。
妞妞美,妞妞美,來日豔過萬花壘。
妞妞笑,妞妞笑,拉着弟弟不放掉。
弟弟哭,弟弟哭,轉身妞妞不見了。
娘親找,娘親找,弟弟妞妞都走掉,獨留娘親生徒勞。”
商景慕剛踏出宮門,便見一輛熟悉的馬車等在那裡,他擡步走近,湊近車窗問,“找我何事?”
車中人不答反問,“你可問出想知道的了?”
商景慕笃定道,“珍王死了。”
“呵呵”,輕笑聲自車内傳來,“這般肯定?”
“屍體雖做了假,但無論是誰做的,都沒有留活口的必要。”
“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