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夕陽滿天時,周宜濱下了衙,匆匆坐車去了後沿胡同。
宋清音在鋪子裡還沒回來,他就坐在門前等,懷裡揣着一對碧玉镯,心中無比期待。镯子是他早就買好的,卻一直沒有機會送出去。
落日的最後一絲餘晖消散了,街上的人匆匆往家趕,有婦人呼喚小童回家吃飯。
宋清音與朝兒轉過街角,看到周宜濱在門前坐着。
“表哥,你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宋清音看了看手裡提着的燒餅和包子,今天回來晚了,沒想做飯,在路上随便買了點兒。
“表妹怎麼又不好好吃飯?”周宜濱站起來,“我去叫胡同口小食鋪的王大娘送兩個菜來。”
“不用了……”宋清音話還沒有說完,周宜濱已經走遠了。
朝兒道:“我就說回來我炒菜吧,姑娘非要買着吃。”
宋清音無奈地聳了聳肩。
很快周宜濱就提着食盒回來了,端出來兩盤菜,還有一罐白米粥。
三人圍坐在一起吃了飯,朝兒收拾碗筷去了廚房,周宜濱向宋清音道歉:“音音,昨日是母親不好,不該不知會你,就拉你去相看。回家後她也直說自己思慮不周。”
“這個,母親叫我給你,算是補償。”周宜濱從懷中掏出一個天水碧的錦袋來,遞給宋清音。
宋清音忙推辭道:“我知道姨母是好意,我不怪她。你跟姨母說一聲,以後不要替我.操心就行了,哪裡用得着補償?”
“母親給你,你就拿着。再說了,也算不上補償,隻是母親疼你,想給你罷了。”周宜濱道,“你要是不收,回去了母親肯定說我辦事不力,隻怕要打我呢。”
宋清音笑了。
也罷,下次鋪子裡有好看的絨花、首飾,她給姨母留下也就是了。
周宜濱見她收下了,松了一口氣,站起身要走。
宋清音卻道:“表哥,稍等,有件事想問問你。”
她将朝兒在茶館中聽到的話說了,問他可否知道什麼内情。
周宜濱又坐了下來:“這事表妹不必擔心,亂不起來。”
原來,順王是當今聖上第七子,封在廬陵郡,因不得寵,早早就就藩了。本朝藩王沒有兵權,也不參與地方朝政,但他不知怎的,近日将廬陵郡的郡守收為了已用,還把衛所的指揮使也換成了自己人。
他上折子參奏肅王,說其陷害先太子,貪污治河銀,還呈上了證據。
“皇上已經申斥了肅王,安排了人妥善安置流民,至于順王,”周宜濱道,“廬陵郡離京城遠着呢,表妹不必擔心。”
很快,又一年過去了。
這一年中,周宜濱隔三差五會來宋清音這裡,有時送吃食、有時幫她幹些活,也跟宋清音說一些朝中的消息。
順王那裡的事原來都是廢太子做的,二十年前,因病死于流放地的廢太子原來躲到了順王府中。如今廢太子已經自稱東宮太子,又攻下了周圍的十幾城,地盤已經有四五個州郡了。
據說他手下有一個少年将軍,銀鞍白馬,劍術了得,且智謀出衆,戰無不勝。朝廷派出去的将領無不敗在他手下。
江姨母一年來勸過兒子無數次,周宜濱也跟母親歪纏過無數次,江氏見拗不過兒子,又想着清音做兒媳的話,婆媳之間更有話說,就勉強同意了。
母親沒同意前,周宜濱從來沒跟宋清音提過自己的心意。他知道提了也沒用,反倒會讓表妹疏遠自己。
如今母親終于松了口,他高興地在自己院子裡轉了幾圈後,焚香沐浴,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又去鋪子裡買了表妹愛吃的點心、果子,還帶了一個赤金鑲紅寶鳳钗,準備表妹答應後親手替她戴上。
他來到宋清音的小院,先随意說了一會兒話,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問:“表妹,如果讓我母親,你的姨母做你的婆母,你願意嗎?”
宋清音愣了一會:“表哥,你什麼意思?逗我玩呢?”
周宜濱站起來,沖着宋清音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表妹,我心悅你,嫁給我可好?母親已經同意了,隻要你點頭,我立馬就叫媒人來提親。”
“你……表哥,你……”宋清音還是有些懵,“我說過的,我不會再嫁人。”
周宜濱沒想到宋清音會拒絕。
這兩年來,他關心、照顧表妹,每次來兩人都相談甚歡。他們倆郎才女貌,親上加親有什麼不好?
“表妹,你,你還是忘不了蕭兄嗎?”
“與他無關。”宋清音道,“表哥,今日的話,我就隻當沒聽過,天色不早了,表哥早些回家吧。”
周宜濱失魂落魄地走了。
朝兒從門外閃了進來:“姑娘,表少爺多好啊,一表人才,人又溫和,你要是嫁了他,婆婆是親姨母,日子一準兒好過。”
“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以前嫁給蕭永賀,門不當戶不對,落得個和離收場,”宋清音黯然道,“我是二嫁之身,姨母肯定也不願意表哥娶我的,即便勉強答應了,心中存了芥蒂,以後……我不想失去姨母這個親人。”
朝兒想了想,那些嫁到姑母家、姨母家的,做親戚時一個樣,做了兒媳就是另一個樣了,這種事她見多了。
她歎了口氣:“姑娘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既然表少爺說服了姨媽,姨媽她以後應該不會為難姑娘的。”
“朝兒,我累了,想歇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