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然摁息屏幕,手機倒扣在桌上。
叢宜看出她興緻不好,沒挪開椅子,坐在她身邊,她悶悶的沉默了一會兒,表情看上去不算好,仿佛隐隐壓抑着什麼。
她再三猶豫,問:“我這樣做,你會不會生氣?”
空間裡的安靜被打破,她心裡卻并沒有因此更好受一點。
奚然不生氣,隻是覺得記起這件事情很糟心,她記得那時候那種渾身使不上勁、腦子一片空白的感覺。
那是她第一次直面這樣的惡意。
但她對叢宜笑了笑,說:“你做的很好,獎勵你。”
還從沒見過新室友又裝夾子又裝綠茶的,感覺都突破了她的性格上限。
奚然彎腰從抽屜裡摸了包藍莓味的□□糖給她,叢宜接過了,目光落在她捏着包裝袋格外白的手指上。
奚然喜歡吃軟糖、□□糖,天不熱的時候會攢在抽屜裡的糖盒中,慢慢吃完再慢慢補貨。
現在仍有大半盒。
她忽然記起:“沈言認識你?”
叢宜不想提她,但是“嗯”了一聲。
她厭惡沈言,同樣也有點隐約的擔憂。
雖然在遊戲中,奚然對沈言說話并不留情,但是叢宜偶爾會想,這是不是說明還是在意?
叢宜眉眼耷拉下來。
換個角度看,這是個陰暗的表情。但是劉海擋住的眉眼,她垂着頭,像隻凄風苦雨中過來的小狗。
她記起搬來這個寝室的第一天。
當時一進門,她就頓住了。
坐在書桌前面,帶着耳機玩電腦的奚然在聽到聲音後,偏頭看向了她。
她摘下了耳機。
屏幕的白光打在她臉上,漂亮得出奇,睫毛纖長,眼睛剔透。
她帶着藍色的粗發箍,長卷發散在肩後,慵懶閑适,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比高中的時候多了些更奇特的美感。
她太久、太久沒見到奚然了。
有種連呼吸都會戳破夢境的感覺。
各自介紹完名字之後,叢宜記得那雙眼睛停在她身上五秒。
整整五秒,叢宜仿佛置身于聚光燈下,像全力以赴、等待最終審判的選手,一顆心七上八下。
良久後她聽見,奚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調調懶懶的,然後說——
“你和我一個、朋友,”她話裡有微妙的停頓,朋友好像隻是矯飾,她頓了頓接着說:“有點像。”
叢宜内心好似庫嚓一聲,踏進門前做好的準備如玻璃碎了一地,她想她可能連及格分都沒到。
奚然在透過她看别人。
但是叢宜知道她像誰。
叢宜越想越心塞,即便這是她要走的第一步。
她微微垂下眼睫,不想看到奚然手機殼上的哈哈哈花紋。
像嘲諷。
“……”奚然默默的挪開了目光,心想她為什麼忽然眼神就變了。
打不成遊戲這麼傷心,為什麼有種被抛棄了的感覺?
她問叢宜:“要不我們一起打人機?”
叢宜說:“啊。”
她之前在網上搜索相關遊戲視頻看,也下了這個遊戲,但是死得比較壯烈,隊友罵得也很激烈。
直到後面才學會關麥關文字。
但這是個好機會。
叢宜說:“好!”
***
有些人打遊戲就是沒有天賦,奚然哪怕跟她不順道都注意到她在邊路數次死而複生、數次。
她讓出了自認為還算簡單的中路位。
兩個人合則一盤散沙,聚還不如散沙地開始了弱雞的消遣之戰。
退而求其次次次的到後來,兩個人打黃金局的人機。
終于迎來兩人今天的第一局勝利,叢宜沒笑,她性格一直以來都很要強,高中時候如此,從來沒有輸得這麼慘過:“我是不是給你帶來不好的體驗了?”
奚然搖了搖頭:“我殺的還挺爽的。”
她的技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黃金局十分簡單,人機隊友也很靠譜,搶隊友人頭人機也不生氣。
但的确太累了。
奚然笑了一下:“下次再一起玩吧。”
叢宜說:“好。”
等奚然洗漱完回來,叢宜已經拆好了柚子,裝了大半碗遞給奚然。
奚然伸手的動作一頓,又搖了搖頭:“你辛苦剝的你自己吃吧。”
裝果肉的碗很可愛,帶了兩個小貓耳朵。奚然才發覺,叢宜有很多可愛的東西,偶爾連給她留言的便利貼都是卡通畫。
奚然想,看不出來她品味這麼萌。
叢宜仿佛不明白為什麼會被拒絕。
因為實際上,奚然之前是個非常習慣接受别人對自己好的人。
奚然最開始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後來才覺得這樣不對。
别人對她好的目的,和她對别人好的目的,可能不太一樣。她對别人好,因為她有餘力,也不需要别人回報,但是很多人,都不是這樣的。
被張欣雨一點撥,她現在很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