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維萊特,”伊蓮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你辦公室沒有杯子。”
“胡說。”那維萊特走過去,從櫥櫃裡自己找了一個杯子來,見伊蓮還在看他,于是用杯子的杯壁輕輕地蹭了一下伊蓮的臉。
涼涼的,伊蓮躲了一下,那維萊特笑了。
他拿起面前的淺橙色的液體,将木塞拔掉,聲音悶悶的,淡淡的橘子香從瓶子裡彌漫出來。
那維萊特皺了下眉頭,“茉潔草?”
伊蓮眼睛微微睜大,泡泡橘子釀賣了好多天了,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裡隻是純粹的泡泡橘,能品嘗出茉潔草的人還都是在伊蓮的提示下才發現的。
光聞就能知道裡面加了茉潔草的人那維萊特是唯一一個。
除去害怕被那維萊特發現這酒跟她有關外。
伊蓮還有些驚喜:“你怎麼發現茉潔草的?”
那維萊特看她一眼,倒一些在杯子裡,拿到伊蓮的面前,湊近她的鼻子:“自己聞聞。”
他聲音很低。
這就是伊蓮做的,她當然知道裡面有茉潔草,但還是裝模作樣地湊近。
“沒聞出來。”她故意這麼說,
那維萊特皺眉,自己又聞了一下,“明明有。”
“所以說還是那維萊特大人最厲害呀。”伊蓮笑着說。
“貧嘴。”他正打算品嘗一下,又被伊蓮叫住。
“裡面有酒精,你都能聞出茉潔草,聞不出酒精的味道?”
那維萊特的動作停頓。
他的眼神暗淡。
“能。”他這樣說,還是喝了。
絲毫沒給伊蓮阻止的時間。
“你這會又不怕影響工作了?”
“不會影響的,我試過。”那維萊特坐回原處,拿起筆和文件,一如往常。
陽光從窗戶折射進來,窗外樹影婆娑,遠處的海面波光粼粼,還有不停駛向遠方的遊輪,驚起了一片海鷗,海鷗又将影子留在岸上。
伊蓮看着那維萊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好喝嗎?”伊蓮問。
對于那維萊特的回答伊蓮猜自己并沒有那麼期待,可如果說真的不期待,她為什麼又會問出這個看起來很傻的問題。
“嗯,如果隻是泡泡橘口味隻能算得上可以,但茉潔草的香氣融在其中,不僅增加了口感的鮮甜,還多了幾分微弱的清苦中和甜膩,很好的飲料。”那維萊特擡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表情,但當他把頭低下去的時候,伊蓮卻笑了。
這個世界,不是所有的釀酒師都能遇見一下便發現茉潔草的人。
但偏偏那個人是那維萊特。
伊蓮見他工作認真,也不再打擾,至于那瓶泡泡橘子釀,她忽然就不想管了。
她不再說話,走出辦公室。
當門關上的時候,那維萊特卻擡起頭,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又将目光緩緩移到還挂着酒漬的玻璃杯上。
裡面的橘子味很濃,和那天伊蓮分給他的橘子瓣一樣濃。
那維萊特自嘲一下,将盒子收了起來。
*
索夫爾并不是一個罕見的姓氏,但再結合白淞鎮二十年出生的那個孩子,那維萊特很快就将當年的信息找到,以及找到了伊蓮不想提起的過去。
這些年,他處理的案子很多,他無法記住所有,可如果給他一個記憶的開頭,那關于事件的全貌便會重新呈現在眼前。
在楓丹的檔案館,所有的卷宗按照時間順序排列,越往裡走,時間越遙遠,架子上積攢的灰塵也越多。
那維萊特提着一盞燈,走到二十年前的位置,稍微費了點力氣,找到了索夫爾夫婦當年的卷宗,白淞鎮一百三十三号,卷宗蒙塵。
他将燈放在架子上,抽出卷宗,翻閱。
這場案子橫跨數年,他看到下面最終宣判索夫爾夫婦無罪處簽署着他的名字。
卷宗後還有一筆發往蒙德的撥款,落款處依舊是那維萊特。
他摘下手套,輕撫着落款處的名字,卷宗上沉重的内容讓他明白為什麼伊蓮不願去提起。
他了解了全部,眼前不禁又浮現伊蓮告訴他“索夫爾”時的笑容。
陽光好像會浮動的泡沫,晃着人心。
同樣搖曳着的還有此時燈盞裡的燈芯,那維萊特收起卷宗,端起燈盞準備離開時,眼睫忽然微顫,因為他注意到燈盞蓋住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指印,這枚印記很小,再加上陳年的灰塵遮擋,很難注意到。
他端着燈盞,環顧了這偌大的檔案室。
一種空洞、悠遠、孤獨的感覺襲來,那維萊特明白,在他找到這分卷宗之前,有人來過了。
那人來的時間比他要早很多,可檔案室的鑰匙在他這,如果想進入,必須書面申請然後找他審核批準。
會是誰呢?
那維萊特低頭看着手裡的卷宗,慢慢給它放回了原處。
一份已經了結的案件,如何會牽動站在時間兩端的人?
*
伊蓮坐在餐桌前,餐桌靠着一樓的窗戶,她慢慢地眨着眼睛,看着外面發呆。
日落時,橘色的晚霞就像是她的泡泡橘子釀。
像是那維萊特不經意間說出裡面的茉潔草。
這是楓丹野外很常見的植物。常見到像蒙德的甜甜花一樣,不是很難才能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