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蓮在浴室裡憤怒捶牆。
她包着腦袋走出來,指責那維萊特:“你淨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
那維萊特手拿着筆,微微擡眉:“希娅不會想那麼多。”
“真的嗎?”伊蓮。
“猜的。”那維萊特笑着說。
不得不承認,在最高審判官這張嚴肅的臉上很少能見到笑容。
但偏偏他笑起來時又是給人意想不到的溫柔。
伊蓮忍不住去想,二十年前,他第一次見到自己時,又是一種怎樣的表情?
邁勒斯說,第一個抱她的人,不是她的父母,而是那維萊特。
她不知道人會不會有雛鳥情節?信任和依賴最先看到的那個人。
現在伊蓮突然好煩,她好想自己自己究竟忘了什麼?
或許忘掉的事迹可以通過别人的口述得知。
但自己親身經曆的那些事所産生的情感是無論如何都沒法從别人的口述裡重新得到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伊蓮.索夫爾想要急切地抛下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見她在發呆,忍不住上前再次捏一下她的鼻子:“在想什麼?”
他的手上還有油墨的味道。
伊蓮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說:“會歪的。”
那維萊特皺眉:“不會歪。”
“我開玩笑的。”伊蓮找了個沙發坐下去,她回頭看那維萊特,“你下午要去參加審判嗎?”
“對,”那維萊特合上文件,“一場礦石走私的案件,你想去聽嗎?”
“不想。”伊蓮說,“歌劇院裡面那種緊張的氛圍挺害怕人的。”
“那你便好好休息。”那維萊特說。
伊蓮如他說的那樣,在他走後留在辦公室裡休息。
昨天在白淞鎮已經将關于泡泡橘子釀的工作都做完了,剩下的也用不上她這位技術指導了。
那維萊特的辦公室裡永遠有一種很沉的香氣,乍一聞會覺得清苦,與之相處時間久了,就會有一種極其淡雅的清香。
伊蓮就着這個氣味睡着了。
開庭的時間裡,楓丹的雨水又大了一些,即使在屋子裡都能聽到雨水敲擊磚瓦的聲響。
伊蓮又夢到了那個雨夜,她夢見自己被一群人圍在角落,心情絕望,很快一個高大的男人撐傘出現,救了她,傘遮擋住了男人的面孔,即使在夢裡的伊蓮努力睜開眼,仍舊看不清傘下的面容。
大雨滂沱,伊蓮夢到自己轉身逃跑,卻又在濕漉漉的街頭,走投無路地跟上這個撐傘的男人。
男人給她買了熱奶油蘑菇湯。
忽然,雷聲大作,伊蓮從夢中驚醒。
她晃晃腦袋,坐起來,看着窗外,走到那維萊特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座椅冰涼,能感受到主人的久去不歸。
伊蓮就在這時,瞥見抽屜的一角,露出一個信封樣的東西。
熟悉的圖案,伊蓮隐隐想到了什麼,她把抽屜拉開,便看到了她寫給迪盧克老爺所有的信件。
每一封信件都被都用拆信刀精細地打開。
伊蓮手指顫抖地抽出一封,瞬間明白了為什麼迪盧克不給她回信。
她的心髒在瘋狂跳動。
如若是昨天以前,她會生氣,會憤怒,會忍着心中的不平與那維萊特周旋然後找準機會離開。
但是現在,看着這些信封時,她卻将那封信好好地塞回去,甚至幫助那維萊特僞造,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關上抽屜。
“還好被他收走了。”
她好像發現了他見不得人的秘密,而那個秘密跟她有關,伊蓮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她想,其實她隻是執念于為什麼迪盧克老爺不回信。
卻又開始高興于那維萊特對她的這一點自私。
這場審判持續的時間格外漫長,被告人很會詭辯,哪怕是鐵證如山也能說上幾句。
結束後天都快黑了。
那維萊特猜想伊蓮應該已經回小洋樓那裡去了。
隻要一想到她在那裡,那維萊特就很想也回去。
但這場審判後還有複雜的東西要處理,他不得不回辦公室。
當推開門,他驚訝地發現伊蓮正趴在他的桌子上睡覺,睡得很熟。
那維萊特忽然想到什麼,他悄聲走到桌前,看向放信件的抽屜。
抽屜沒有動過的痕迹,因為他清楚地記得抽屜沒有關死,還有幾毫米的距離,和現在分毫不差。
那維萊特稍微松了口氣,趁着伊蓮睡着,将抽屜上鎖。
伊蓮聞聲睜開眼,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其實在辦公室門打開的時候,她就醒了,那維萊特鎖抽屜的一舉一動她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