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甯這天難得地喝了點酒。
他和白雨除了一開始的時候聊到了趙冬生後面的話題便都沒有再聊起那些事,來自四年後的簡甯當他是久别重逢的舊友,白雨更是本來就健談的人。
兩個人暢聊許久的過往,又分享了彼此的近況,直到将近傍晚簡甯才和他告别。
臨出門的時候白雨還有些擔心地問:“真不用我送你回去?”
簡甯擡手指了指他泛着青黑的眼下,調侃道:“又讓你做知心大哥哥又讓你做司機的,我是你朋友,不是你公司的那些周扒皮資本家。”
白雨聞言也笑了,他沖簡甯揮揮手,看他将要進電梯,又忍不住叫住他。
“簡甯。”
頓住腳步,回頭去看。
白雨正神色認真地看着他。
“雖然說你們都是男人,不會像女孩那樣吃那麼大的虧,但還是要清醒一點。”
簡甯愣了一下,随後也笑了。
他搖搖頭,也不逃避,徑直戳穿朋友話裡暗藏的的擔憂:“幹嘛,覺得我很像戀愛腦嗎?”
白雨聽明白他的意思,便也忍不住笑了。
“也是,是我想多了。”
簡甯要是會那樣想今天就不會和他說這些了。
兩個人告别,簡甯進電梯後終于從兜裡掏出已經關機了一整天的手機。
無數的信息和電話擁擠着躍入視線内,全部都是同一個熟悉的名字。
簡甯眨了眨眼睛,那種因為朋友而暫時逃離了煩惱的美好感受随着趙冬生的出現而再次消失。他靠着電梯,微閉上眼睛,在很輕很輕的眩暈裡再次被拽住雙腳,落入現實。
逃避不是辦法。
簡甯想,白雨說的對,他應該去解決問題。
所以片刻後,他給趙冬生回了電話。
電話幾乎是瞬間被接通了。
電話那頭的人壓抑着呼吸,開口說話時聲音有些發沉,也有些發抖,仿佛攢積着很多情緒,一副風雨欲來的樣子。
“你在哪兒?”
簡甯感知到趙冬生此刻的心情,他沉默了一會,片刻後還是如實交代了自己的地址。
“三十分鐘,我馬上過來。”
沒給他拒絕的機會,電話那頭,趙冬生說完這句話後便飛快地挂斷了電話。
簡甯握着已經被挂斷的電話,走出電梯的那一刻還在想趙冬生生氣了。
他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聽見過趙冬生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了。
之前兩個人還沒有正式确定關系的時候,冬天H市遭遇大暴雪,簡甯不幸中招患上重感冒。
他是個絕對的就醫恐懼症患者,頭暈發燒到人都快在公寓昏迷了也隻肯從急救箱裡扒拉出來幾包都不知道有沒有過期的感冒沖劑而死活不願意去醫院。
晚上趙冬生照常打電話過來。
男生依舊在那邊活力滿滿,而簡甯雲裡霧裡地聽着,迷迷糊糊地答應,實則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半個字都沒進耳朵裡。
過了片刻,電話那頭趙冬生聽出端倪便嚴肅了語氣問他怎麼了,那會簡甯還沒有習慣依靠别人,更何況是比自己小三歲半的趙冬生,于是便下意識地撒了謊,說自己困了,哄着人去睡覺。
結果趙冬生表面乖乖挂了電話,轉頭就打車找了過來。
門打開的時候簡甯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他頂着燒得有些發暈的腦袋,傻乎乎地慢慢靠近,然後擡手摸了摸男生冰冷冷的臉,疑惑道:“怎麼來我夢裡了呀,趙冬生。”
回應他的是一聲無奈的歎氣聲。
片刻後冰冷的手探過來,貼住額頭,舒服得讓簡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後來他就被男生裹進了溫暖厚實的棉襖中。
簡甯被他背起來,強行帶到了醫院。
醫院還是那麼令人讨厭。
來往的人依舊很多,聲音依舊很吵,位置依舊不夠,燈光依舊很刺眼,消毒水味依舊很難聞,針紮在手背上也依舊很痛。
那麼多那麼多的不好,都和從小就身體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簡甯小時候的記憶重疊。
他焦躁不安,難受得要命,幾乎忍不住想要發脾氣。
可是當他靠着牆壁看着男生一個又一個地去詢問那些坐在椅子上的人能不能暫時給他的朋友讓個座位,一遍又一遍地解釋說因為他病得很嚴重,現在沒什麼力氣,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付錢的時候,那些簡甯本來所不能忍耐的東西卻又莫名地變得沒有那麼有存在感了。
醫院還是很讨厭,可是如果趙冬生可以陪他來,那好像也沒關系。
最後簡甯也不知道趙冬生怎麼做到的,他竟然真的在人多到可以用密集形容的夜間急診科為他求來了一張座位。
簡甯坐在椅子上,趙冬生便站在一旁讓他靠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