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要去出差了。”
随着聲音響起,手臂從後面摟過來緊緊環住腰肢,男人的胸膛便也跟着覆上後背。
簡甯聽到聲音,終于回神。
他沒回頭,隻仍舊看着遠處的車水馬龍。“去哪裡?”
趙冬生神色悶悶地垂下腦袋,下巴擱在他肩膀上,低聲道:“去B市,這次這個是個大項目,估計得去差不多一個月。”
哦。
簡甯心想,就是上輩子那個讓趙冬生的投資公司徹底走上正軌,從此在圈子裡嶄露頭角的大項目。
命運似乎依舊遵循着規律,如洶湧浪潮一般裹挾着他們不斷向前。
想到白天借着趙楠的眼睛親眼看到的那些事情,簡甯此刻竟然感到迷茫起來。
我現在這樣做,真的是有意義的嗎?
簡甯在心裡這樣問自己。
可一切還沒有看到結果,即便是命運也無法在此刻回答他這個問題。
因此簡甯沉默許久,最終也隻能深深地歎一口氣。然後他轉過身,意味深長地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會,而後笑道:“要去掙大錢了呀,趙總。”
趙冬生雖然年紀輕,但卻并不是個怯場子的人,再托那比起一般人已經算非常殷實的家底襯托,即便是在魚龍混雜的投資圈子裡也能混得如魚得水,可偏偏在簡甯面前,他卻總是臉皮薄,好像真是他養的小狗一樣。
這會被簡甯這麼一調侃,便又忍不住臉紅了。
“你又打趣我。”
他張口在簡甯肩頭咬了一口,然後甕聲甕氣地抱怨起來。
簡甯聞言樂不可支,伸手摸摸他腦袋,認真道:“沒打趣,我祝福你呢。一切順利,記得早點回來。”
“好。”
趙冬生看着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下午趙冬生便走了,而他的離開無疑更方便了簡甯的暗中行動。
他于是開始頻繁地去找趙楠,然後想方設法地和他接觸。
圖書館自習室裡每天分享的耳機,并肩走在H大的路上時不小心碰到一起的手臂,喂流浪貓時有意無意抹過對方手背的指尖。
趙楠奇怪的反應成了簡甯窺探他和趙冬生的過往的媒介。
*
在那場畢業典禮後,或許是察覺到了趙冬生話語中隐約的拒絕,趙冬生和趙楠兩個人有許久沒再聯系。
或許是第三者的突然缺失使得趙冬生終于醒悟,終于意識到自己曾沉溺于那段錯誤關系這件事情其實是對簡甯的巨大傷害,于是他終于迷途知返,開始在理智與情感之間苦苦掙紮。
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愧疚,常常于夜半時分簡甯熟睡時摟緊的手臂和在他耳邊低低吐出的對不起,纏綿時一遍又一遍重複的我愛你。
都是代表着趙冬生确實也曾真心約束過自己那偏航的情感的最有力證據。
醜陋的真相被他裹在甜蜜的愛意裡,哄得他無辜的愛人暈頭轉向。
簡甯冷眼看着自己面對趙冬生一遍遍在耳邊重複的我愛你不明所以到了極點。
他口頭制止無效,隻能害羞地去捂他的嘴巴,在斷斷續續的喘息中羞惱不已地讓他閉嘴,說兩個大男人不要搞得這麼肉麻。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隻有這樣反複強調自己對簡甯的愛,趙冬生才能安心,才能說服自己,才能自欺欺人他從來不曾對趙楠動心,從來不曾對不起簡甯。
就像那一聲聲說出的我愛你,簡甯那時候聽不懂,也看不破,可如今站在結局回望才終于看清趙冬生眼底的愧疚與痛苦,才終于明白那其實就是一句句對不起。
他想過向簡甯坦白嗎?
他當然想過,不然他不會夜不能寐,不會總無意識地用那種愧疚而又自責的目光看着簡甯,可他每每徘徊猶豫,卻總是無法下定決心。
簡甯想或許是因為趙冬生自己也騙不過自己的心。
他雖然嘴裡和簡甯反複說着我愛你,無時無刻不想麻痹自己将過去對趙楠的關注和在意當成普通朋友之間相處,可實際上他心裡很清楚自己過去的那些行為到底意味着什麼。
所以他恐懼向簡甯坦白事實,因為他隐隐約約知道那樣做的後果或許并不是他們三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所能承受的。
又或許他還對趙楠,對那樣的暧昧關系懷有不舍。他害怕自己向簡甯坦明一切以後,他和趙楠之間便連朋友也做不成,真正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總之,過往在暧昧關系中的沉溺放縱都在簡甯一無所知的無辜目光以及對他的無條件信任中化作鎖鍊緊緊捆束住趙冬生。
說不出口的坦白和時時刻刻總要湧上心頭的愧疚自責更是化成利刃,時時刻刻地折磨着他,說是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
可即便是再痛苦的掙紮也總有結束的那天,在兩個月的徹底斷聯後,趙冬生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他清空了聊天記錄,删除了趙楠的所有聯系方式。
為了彌補簡甯,他還特意休了小半個月的假,帶簡甯去了他一直想去的國家滑雪。
皚皚白雪将林間松柏厚厚的枝葉都壓得往下塌,呼吸間鼻腔裡滿是冰冷幹淨的味道,簡甯窺探這段記憶時甚至還能記起來當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