鋁合金門發出“吱扭”聲響,姜應時才從貨架後走出。
看到來人,他的笑容一下僵在臉上。
“姜應時?好久不見啊,什麼時候回來的?”
“要買什麼自己拿。”他冷着臉說,略過進來的人坐到收銀台處。
“喲,牙補上啦?聽你爸說你在做主播?沒想到你那性格還能做主播呢?發達了有空能不能帶帶兄弟啊?不就是打遊戲嘛,我感覺我也行。”李清源笑道。
“你是?”
李清源循着聲音看去,貨架後又出現一人,穿着杏色開衫毛衣和褐色長褲。對方修長的手指随意将細軟的劉海撩起整理進冷帽裡。
他先是一愣,“我們小學初中同學啊,臨街一起長大的,你是哪個?”
“選好了嗎?”姚堯微微笑道,眼神裡卻沒有任何笑意。
“兩盒利群。”
“多少錢?”姚堯取出煙轉頭問姜應時。
滴滴掃了兩下,“三十八。”
“抹個零呗。”
“哦,那就三八。”
李清源嘴角歪了下,“呵,什麼意思啊?不就小時候不小心用書拍了你一下嗎?大男人這麼小氣呢?”
“三八!”姜應時加重了語氣,“買不買,沒錢直走左拐。”
“行。”
李清源咬牙掃完錢,伸手去接姚堯手中的東西。
碰觸到的瞬間,姚堯手指一轉換了方向,将煙盒扔到桌面上。
“反應太慢了。”
“什麼?”李清源仿佛沒聽清一樣皺起臉。
“你做不了技術主播。”
“關你屁事!”李清源再次伸手去拿煙盒,又被姚堯搶先移開。
姜應時沒忍住笑出聲。
李清源往桌面上用力一拍,擡手指着姜應時,“姜應時你們他媽的故意找事是吧。”
“做什麼?”姚堯擋在姜應時前扣住李清源的手腕。
“操操操!放開放開!”
“行了姚堯,别給他機會訛我醫藥費。”
姚堯松開手,面無表情地對着李清源點了下頭,“你快走,下次别來。”
李清源甩了甩手腕,邊逃邊回頭呲牙咧嘴怒罵,“丢雷老母,我要告訴你老子,崩牙仔。”
“喲,幾歲了還玩告狀這一套?”
“有酒精嗎?”
“酒精?”姜應時止住笑,抓着姚堯左看右看,“哪裡受傷了嗎?”
“很讨厭。”姚堯在他面前攤開掌心,拱了下鼻子。
姜應時還是第一次見對方這麼生動的表情,心裡一癢又笑起來,“那得趕緊消消毒。”
“他說……書,是怎麼回事?”
“哦,沒什麼。”
“如果你想說我随時願意聽,無論大事小事都想聽,你向我分享任何事都會讓我很開心,因為感到你很在意我。”
姜應時低頭細細擦拭着那隻修長白淨的手掌的每一處,“其實我已經記不清細節了。”
和大部分小學生一樣,他在情窦初開的年紀對異性産生了朦胧好感。
每天他會從家裡小賣店帶零食給對方。
看着坐在女孩後桌,是他同桌的李清源揪女孩辮子他會不開心,而看到女孩笑容豔豔地回頭也會無可奈何。
但小孩子心思很簡單,總認為自己多掌握一項技能便可以引起對方關注。那天他剛學會騎自行車,着急在女孩面前展示,騎的太急拐彎沒刹住磕掉了半塊門牙。
家裡花十幾塊錢給他補了補,補的材料和牙齒顔色不一樣,像塊石膏黏在了牙上。班裡男生更覺得他好笑,甚至會在課間借鬧着玩的由頭将他按在桌子上掰他門牙。
他當場掀了桌子跑回家,拿工具鉗對着鏡子掰掉了補的位置。姜台升知道後罵他白眼狼不知道心疼錢,沒再管過他牙的問題。
後來不知道是不是李清源和女孩鬧了矛盾,李清源揪女孩辮子時女孩離奇哭了。
見李清源還在笑,他忍不住推了對方一把,李清源當即變了臉抄起桌上的幾本書大力拍在他頭頂。
當時他被打蒙了,也被李清源和他爸一樣急頭白臉的樣子吓到,沒想到還手,後來回憶也斷定自己不會還手,因為他爸肯定會因為他惹事罵他。
隔天女孩和李清源和好如初,好像從始至終他都是多餘的。
姜應時低頭擺弄着收銀台上的物件,聽到身旁的人說:“應時,他們不值得你讨厭自己,不值得你為自己的真誠後悔。”
“哎,早不算什麼了。”姜應時故作輕松舒出一口氣,靠到椅背上,“剛剛你沒看到嗎,老子都不正眼瞧他。”
“看到了,他根本還不了嘴。”
姚堯對着他笑,他卻能從對方眼神裡讀出憐惜。
他都快忘了委屈是什麼感覺,心中一直壓着巨石便沒有巨石,此刻卻有人動手将石頭往旁邊推了推。
“你知道我普通話為什麼不好嗎。我小時候跟着不會說普通話的爺爺奶奶生活,又遇到了特别讨厭的語文老師。明明互相扔的紙條,憑什麼因為他學習好說髒話就沒問題,隻罰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