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易喘着氣,自慚形穢讓他再次低下頭。
那少年默了兩秒,動了動紅潤的唇,說:“搜。”
程易渾身一凜,少年剛發話,旁邊站着的兩個男人就不由分說地将他拽起,幹脆利落地在他身上搜查起來。
程易動一點就疼,更禁不住他們這樣将自己當牲畜般摁着上下其手,他慌亂道:“别、我沒有你們要的東西!我、呃,我、咳咳咳咳咳……我沒有你說的什麼東西……疼、呃……老闆、老闆我真的沒有你們要的東西!我隻是一個陪跑的……我、啊——”
查完全身,程易被左邊的男人推開,當即躺倒在地,胸口的鈍痛再次襲來,他捂住肋骨,呼吸也不敢深了,隻從嘴裡發出難捱的呻吟。
推了他一把的那人拿着一個東西走向為首的年輕人,攤開遞給年輕人看:“公子。隻有這個。”
少年瞥了屬下手心中已經不成形的饅頭,表情未動一分。
眼神再次落在程易身上時,躺在地上虛弱喘息的程易立馬有樣學樣地稱呼:“公、公子……我隻是陪跑的,我是個棄子……我不知道他們這次出來是為了什麼,我隻是混口飯吃,對你們絕對沒有威脅。您、您隻要放我一馬,留我條命……我,我保證日後讓您再也見不到我惹您煩心,我、我保證!”
程易跟着拳場那群人混了那麼久,黑的白的都見過了,他清楚現在是落到了不好惹的大人物手裡,這些人不管表面如何,内裡都是一樣的,有手腕的人更是權力滔天殺人不眨眼。
他這樣什麼風浪都掀不起來的十幾歲小屁孩兒别人根本就看不上,加上後背空無一人,今晚這群熱要是為了永絕後患想殺之後快,他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所以他不求自己能反水,隻求可以留他一條命。
況且他剛才如此極力洗清自己和阿水他們的關系,正常人應該也不會選擇和他這種不忠誠的人為盟。
那少年垂着眼,盯了他一會兒,忽然擡起腿向他走來。
撐在他頭頂的那把傘穩穩地跟着他一起挪到程易跟前。
程易護着胸口,一直往臉上砸的雨點被雨傘擋開,明明是庇護,卻讓程易感覺到了一種喘不過氣的壓力。
少年蹲下身,掰過了他的下巴,程易看到他上挑如貓的雙眼折射出暗紅色的光,“你叫什麼名字。”
程易張了張嘴,滞了幾秒,他被叫了八年的狗崽,多數時候連名字都沒有,就是哎或者喂,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問他叫什麼名字,但卻是他第一次渴望将自己的大名原原本本的告訴對方,因為現在并沒有認識他的人會在旁邊聽到他說出自己的大名之後潑冷水嘲笑“你不喜歡狗崽這個名字啊”。
所以他沉寂了這幾秒後,開口道:“……我叫……程易。”
他很久沒叫過自己的姓名了,久到如今開口像是在叫别人的名字,倍感陌生。
道上的人在外面混從來不用真名,比如阿水,比如富哥,他們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花名,這可以讓他們在某些危機時刻保護自己。
程易并不清楚面前的這個人是好是壞,或者他早已經看清這個世道根本就沒有人絕對的是白非黑,他不相信所有人,包括現在面前的這個人。
他想活命,更好的選擇應該是說出自己的花名。
哪怕不想再被叫狗崽,他也應該自己給自己取一個像樣的花名來掩蓋自己的真實姓名。
可程易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茬,等到把自己的真名報給對方之後意識到這個問題,剛要後悔,卻又再次轉彎,覺得沒什麼好悔的。
他就是爛命一條,就是孑然一身,這一輩子到底能過成什麼樣,是死是活都是命中注定,既然他恍惚将自己的真名報給了這個人,那往後他如果真的因此被滅口,也是他該絕。
那少年的眼神冷得像是冬夜中的雪,不同于如今他身上難以抹去的水,那雪輕飄飄掃過他渾身,最後落入他的雙眼。
程易被他放開了,少年的手隻是輕輕的将他的下巴松開,他就像是被撇開一般摔倒在地,熟悉的棄如敝屣的感覺再次回到程易心間,他無力地躺在雨夜的地上,有一瞬間,甚至想過幹脆就這樣死在這個夜晚,睡一覺,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沒有再聽到過那個少年的聲音,隻是恍然覺得的困意越來越真實,直至他真的快瞌上眼,才隐約感覺到自己好像又被什麼人給提了起來。
可他這次真的連擡眼皮的力氣都沒了。
腦袋越來越沉越來越沉,最後真的睡了過去。
再等醒來的時候他在醫院,身邊圍了一群穿制服的警察,他被當做犯人一樣審了幾天,出院後被公安局安排着進了福利院,由于根本就沒有進行過九年義務教育,他成年前一直都待在福利院裡學習一些簡單的知識以及可能會對未來謀生有所益處的手藝。
十八歲的時候他脫離了福利院,工作極其不穩定,最後是在送外賣的路上被星探發現,公司一開始是為了找素人進行選秀綜藝,程易正是其中的人選之一,後來不幸趕上圈内整改,還沒有開始錄制便被掐斷。
但這恰好給他引了新的事業路,從他試探着試鏡了第一個本、進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組、認識了他的第一個經紀人慢慢發展。
走到如今的位置,擁有現在輝煌的成就,程易愈加信命,這其中不乏他的辛勤努力,卻也無法忽視命運給予他絕地翻盤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