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似深吸了口氣。
“哥，剛剛我抱你的時候，你那裡蹭到我的大腿了。”
“…………”
媽的。
哪怕理智在極力控制。
身體反應還是背叛了他。
如果不是房間黑暗，一定能看到血氣充斥到臉上，他的耳朵一定熟透了。
周清死死咬着後槽牙，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你……”
“哥。”
宋幸突然開口，聲音很輕。
周清睜開眼，制止他，“你别說——”
“！！！”
‘話了’兩個字被吞在莽撞生澀的親吻裡。
周清瞳孔緊縮，抓住手的被子攥地很緊，青筋凸起，指尖發白。
少年的吻很熱烈。
周清緊閉着嘴巴，不斷用鼻腔呼吸。
少年生猛地磕在他嘴唇上，舔着他的唇縫隙，牙齒咬在上面，似乎想撬開嘴唇，卻舔得下巴，唇邊，上回還沒好透的傷口上到處都是口水。
周清有點兒生氣，發着抖抓住少年的後頸往後仰。
剛錯開一點空檔，周清偏頭輕吸一口氣，少年二話不說，抱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到了枕頭上。
舌頭趁此擠進牙齒間。
沒有技巧地胡攪蠻纏着，舔着，吸吮着，極其用力，吞噬着每一處，幾乎要往喉頭深處去。
暴雨的聲音如此大，砸在窗棂上，但隻有吻啜的啵啵聲在耳邊劇烈回響。
少年身體壓在周清身上，胳膊又像條蛇一樣緊緊纏住自己的脖子。
周清有點呼吸不過來，手掌抓住少年的脖頸很用力，但少年的力氣也很大，無論如何都不想放開似的，似乎要把他舌頭咬斷，吞掉。
吻得周清很不舒服。
少年的技巧爛極了，隻知道橫沖直撞。
周清抓住少年脖頸的手，去推他的肩膀，反而像反作用力一樣被抱得更緊。
口腔裡溢滿了橙子味兒的香甜，他的嘴唇舌頭都被咬破的橙子汁水給酸軟了。
周清的手有一瞬松懈，從少年肩膀上滑下。
意識有點兒不清晰，條件反射性去吸果肉，想要再嘗到更多的汁水。
舌頭卷起少年的舌尖，抵在上颚。
“唔……”
少年的聲音低低從喉間溢出來，蜷着他脖頸的手臂更緊。
“哥……我想要你……我能要你嗎？”
周清一滞，猛然回過神，心裡往上蹿騰着火氣，用力把少年給推開了。
兩個人因為呼吸不暢，交錯着喘息，像窗外一陣陣不規律的雨點。
周清看見宋幸頭發淩亂，嘴唇紅腫，晶亮晶亮，他的眼睛也燒紅了，有些沒有意識的迷離。
“哥……”
他叫了一聲，伸着手臂還想抱過來。
周清一隻手抓住他兩隻手腕，從床上坐起。
“宋幸。”
“你瘋了嗎？”
“亂說什麼胡話？”
周清叫他的名字，說出的話強壓着怒火。
聽見從沒有聽到過的冰冷的聲線。
宋幸的眼睛逐漸有了焦點，他看了看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又抖又燙，又看到周清面上的冷硬。
低下頭，“哥。”
“我喜歡你。”
“我感受到哥了。哥也喜歡我。”
“哥既然想親我，摸我，抱我，為什麼不這樣做。”
“這對嗎？”周清冷冷看着他，嘴唇麻得有些說不清晰話。
“為什麼不對？”
宋幸露出茫然，“姐姐說，兩個人相互喜歡，就會自然而然做這樣的事情。”
“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宋幸的眼睛繞了一圈兒，盯着周清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的眼睛。
“這……不就是喜歡嗎？”
“你周圍隻有哥一個人。”
“分得清什麼是依戀，什麼是喜歡嗎？”
“你對你姐姐，也這樣做？”
宋幸臉上忽然煞白，他愣了一會兒，聽見周清說最後一句話時聲線的不穩。
“哥。”
“我不是。跟姐姐不一樣。”
“姐姐說，電視上互相喜歡的人，會結婚。一男一女，女人穿白色蓬蓬的裙子，男人穿黑西裝帶領結。”
“我和想哥結婚。”
“想和哥一起穿黑西裝，帶領結。”
看到周清的表情變得空白。
繼續道，“哥。兩個男生在一起……”
周清失神盯着宋幸，鹜然打斷他，
“這對嗎？”
“哥，這不對嗎……”
這不對嗎？
周清問自己。
他沒有經驗。
他談過的對象隻有女人。
但他沒想過有一天對同性起反應。
更沒有想過，對方還是個少年。
這又與以往截然不同。
他什麼女人都談過，感覺對了就試試，不怎麼挑剔。
漂亮的，醜的，普通的，優秀的……但說分手的向來都是對方。
談得久的感情，被分手後周清還會傷心一段時間，但過了那段日子，該怎樣就怎樣，甚至會無縫銜接戀情。
後來談得多了，覺得感情就這樣，膩了。
甜甜蜜蜜一段時間，就開始因為小事吵架，吵架完和好，和好完再吵架，整天哄，整天分析誰對誰錯，他真的很累。
來到山城教書後，就沒想要再談戀愛，雖然有人向他表示過好感，笑笑表示拒絕，說自己沒有那個想法，久而久之，就習慣了一個人。
周清忽然想起，以前分手的時候，她們都是怎麼說的？
好像是說。
“我感覺不到你的愛。”
“雖然你對我很好，但是我總是很空虛。”
“我沒有安全感。你離我很近，我總覺得很遠。”
“我們身體很貼合，但你隻想找個炮友吧？你的心不在我這兒。”
“分手吧。說喜歡我的時候為什麼沒有表情？”
……
周清不理解她們。
他對每一任都很好，既沒有身體出軌，也沒有精神出軌，談戀愛的時候會盡量遵守各個女友制定的規矩，不明白她們為什麼還是要離開。
視野一片黑色裡。
出現少年垂着眼睛的面孔。
長發遮住眉眼，臉色蒼白，聽着窗外的雨聲，嗅到房間裡飄香的橙子味香薰，覺得世界都靜寂。
雨點逃離的外界世界，躲進少年的眼睛裡。
周清覺得握着少年手腕的手背在一點一點濕潤。
“阿幸啊……”
他輕輕喚一聲。
“哭什麼。”
“哥。”
宋幸稍稍擡眼，紅紅的眼睛往下掉珠子。
“阿幸想錯了。阿幸對不起哥。”
“阿幸向哥道歉，哥不喜歡阿幸，會趕阿幸走嗎。”
周清低頭無聲自嘲一笑。
心肺已經烤焦了，毛刺和骨肉融為一體。
盡管如此，還要把焦黑的心髒扔掉嗎？
那裡的麻痹感一陣一陣抽動。
周清松開少年的手腕，捧住他的臉。
“哥怎麼會趕阿幸走。”
“哥說過，阿幸，不會丢掉。”
周清輕輕吻了吻少年濕潤的眼角，舔掉他的眼淚。
嘴裡甜味兒和鹹味兒融彙，融成了酸澀。
周清順着眼睛舔，舔到鼻梁，臉頰，嘴唇，然後吸了下少年的紅腫的唇。
“……哥？”
宋幸眼睛忽然閃了閃。
“哥覺得阿幸說的對。”
“隻是哥覺得，要是真這樣做了。”
“哥會瘋掉。”
宋幸張開唇咬住周清的上唇，含糊說，“哥，阿幸十八了。”
“是個大人了。”
“可以做成年人做的事了。”
周清親吻的動作頓住，稍微分開，把他的臉捧到眼前，“你說什麼？”
“什麼時候成年的？”
“就……就那次考試……”
宋幸拍了拍周清掐着自己臉的手背，“哥，疼。”
周清稍緩手勁兒，眼睛眯起，“怎麼不早說？”
“哥什麼都沒準備。”
宋幸在他手掌裡稍微搖了搖頭。
“哥不用準備。阿幸已經收到最好的禮物了。”
他一樁樁掰開手指頭豎數着。
“第一碗雞蛋面。”
“第一個屬于我的本子。”
“第一次學英語。”
“第一次知道阿幸的名字筆畫順序。”
“第一次考試，還考了滿分。”
“還有……”
宋幸瞥了眼周清的嘴唇，仰臉湊上去吧唧了一口。
“哥也親我了。哥跟我是一樣的心情。”
周清愣愣看着他的手指全部掰下去完了，還要繼續往下說。
他握住宋幸的手指，啞然道，“别說了，阿幸。”
他捏捏少年熟透的耳垂，咬了咬，又順着耳後頸往旁邊親到臉頰，到唇邊的時候，宋幸縮縮脖子。
“哥，好癢。”
周清輕輕吸他的嘴唇，低低說，"阿幸，抱住哥的脖子。"
“抱緊了。”
“哥教你怎麼接吻。”
少年的手臂纏上來時。
窗外爆發出一陣電閃雷鳴。
房間驟然一亮，出現兩個難舍難分交纏的身影。
又一瞬暗下，濃郁的橙子味兒飄滿了整間屋子。
隻有窸窣衣料和不斷打啵兒的聲響。
周清看着少年上臉發紅的眼角，才意識到三十年來。
“喜歡”的含義。
他三十歲了，才真正喜歡一個人。
原來喜歡是這種感覺。
想抱緊，又想推開，推開了，又想追回來。
追回來後，理智告訴他，要放手。于是拴上風筝線，自己牽着飛。
風筝飛走了，線斷了，又滿世界找。
而後。
進入無盡循環。
周清隻想現在抱着少年，親吻一生一世。
聽着永遠不會停下的雨聲，永遠不會靜止的狂風。
視野裡漆黑一片，隻容得下一個少年。
仿佛太陽永遠不會升起，黑夜永久在此停滞。
周清甘願沉溺在浪潮翻湧的海底。
鹹濕的海水沒過下巴，嘴巴，鼻子，眼睛，頭頂。
沉下去，抱着少年。
進入這片刻溫柔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