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齊深一臉淡然地看完手裡的信紙,擡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劉強一眼,這一眼讓劉強不寒而栗。就像落水的人,被巨蟒纏繞住身體,緩慢地拖向深淵之處。
“你的妻兒在太守縣。”
劉強瞳孔微縮,不過他很快眼神一閃,掩飾了自己的神色。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孤家寡人一個,無妻無子。”
傅齊深斂眸看着劉強,淡淡道:“太守縣餘娘,劉一筆。”
劉強目眦欲裂,盡管被束縛住,還是狂亂掙紮嘶吼。他的太陽穴鼓起,脖頸青筋凸起,憤怒的眼裡布滿了血絲與仇恨。
“狗官!你要是敢傷害他們,我就帶着官銀的下落去死!到時候皇上降罪,恐怕你們随後也會人頭落地!”
傅齊深并沒有被激怒,他始終淡淡的,仿佛已經看穿了一切。
“如果你說出真相,那麼從輕發落就是隻有你和整個寨子的人死。如果依照本朝律法,你、整個寨子、餘娘、劉一筆都要死。看你選哪個?”
劉強呼吸急促,他死死盯着傅齊深,眼裡的狠意如果化成實質的話,足以在眨眼間撕碎傅齊深。傅齊深眼裡沒有恐懼,他仿佛就像一個上位者,百無聊賴地低頭看着下位者的掙紮和陰謀。當然這點掙紮和陰謀對其不痛不癢,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劉強擡起頭,他凝視着傅齊深,緩緩道:“我如何信你。”
劉紹聞言看了傅齊深一眼,劉強的質疑很合理,他說出真相,官府如何能保障放過他的妻兒。按本朝律法,劉強搶劫官銀,襲擊官兵,就是誅九族的死罪,就算他的妻兒無辜,也要被株連。如果此刻答應,那等于是包庇罪犯,欺瞞聖上,這也是死罪。
劉紹訝異傅齊深竟然當着大理寺卿的面直接說出包庇罪犯家屬的話,難道他就不怕自己揭發他嗎?
傅齊深仿佛沒想到這一層,他看也不看劉紹,黑色不見一絲光亮的暗眸中不見一絲屬于人的情緒。
“我既然能查到你的妻兒,自然也已經知道了真相。讓你說出背後之人,隻是為了節省時間圖個方便。而且你主動揭發,我會在遞給聖上的折子裡寫明你戴罪立功,求聖上饒過你無辜的妻兒。這是我主動給你的機會。如果你不願意,那麼我還有其它的法子找到證據,隻是比較麻煩罷了。”
劉紹一臉驚愕,原來傅齊深已經知道真相了?隻是還沒有找到證據?他和自己才來太守縣多久,他如何得知的真相?而且他剛才的話解開了自己的疑問,原來不是毫無畏懼,而是已經想好對策,才能有恃無恐。
劉強死死盯着傅齊深,意圖從他的細微表情看出他所言是否屬實。很遺憾,他看了半天,在那張平靜陰郁的臉上,什麼也沒看出來。不過目前他已經窮途末路,他雖然不怕死,但是他舍不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傅齊深說得沒錯,主動權不在他手裡,他隻能妥協。
“好,我說。但你要答應我,妥善安置他們,讓他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你敢發誓嗎?大人。”
傅齊深狹長的鳳眼中開始出現不耐煩和譏諷。“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我說了,我已經知道真相,讓你指證無非是不想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找到證據,抓到背後之人。”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複,劉強繼續沉默,表達抗議。傅齊深勾起嘴角,陰沉道:“既然如此,我隻好将你的妻兒抓來審問,她們和你關系匪淺,也是官銀失竊案的嫌疑人。”
劉強眼神一厲,狠狠地看着傅齊深,片刻後又突然眼神迷茫,一臉絕望。
“我說,我都告訴你!隻求大人,放我妻兒一條生路!”
見目的達成,傅齊深靠坐在圈椅上,吩咐人将劉強所述所言全部記錄下來,作為證詞和證據。
看着傅齊深,劉紹是既欣賞又忌憚。自己作為上峰,下屬如此得力,自然是好事。此次能破災銀被劫的大案并且追回全部災銀是大功,自己和傅齊深自然會受到聖上的賞識。但是看傅齊深的做派和心計,隻要不是他的敵人便罷了,要是站在他的對立面,甚至隻是阻礙了他要走的路,恐怕下場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太守縣官道截殺和官銀被竊破了!大理寺卿在活捉山賊劉強後得到了證詞,劉強直言他隻是負責辦事,真正背後的主事人是提點刑獄司宋萊、轉運司杜佩卿勾結太守縣縣令林良友、荊洲縣縣令郭台策劃了這一起官銀截殺事件,為了不被察覺,他們想到了找個山賊截殺官銀,這樣朝廷就會以為這隻是普通的山賊截殺。位于久眠山的山賊劉強就成為了最佳人選。
起初劉強也是不同意的,無奈一百萬兩白銀的誘惑太大,想着隻要幹完這一次就能金盆洗手,找到老婆孩子潇灑過日子。沒想到朝廷的軍隊那麼快就圍住了山寨,全寨人被抓。劉強自知罪孽深重,但想到自己妻兒無辜,遂求戴罪立功,隻為庇護妻兒。大理寺卿劉紹感答應了,劉強就幹脆供出了背後主使。大理寺卿劉紹成功追回五百萬兩白銀。
聖上知道後震怒,下令斬立決,以儆效尤!家财充公,罪犯家屬全部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劉紹傅齊深破案有功,為朝廷追回五百萬良白銀,保護受災的縣得到了救助,此乃大功,皇帝賞了兩人各一千兩白銀。大理寺卿劉紹回京後将調查過程全部禀報聖上。
皇上捋着胡須,眼裡精光一閃。“傅少卿行事詭谲,一出手就直擊要害,年紀輕輕,手段如此老練狠辣。朝堂有這樣的人在,朕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