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二十五年的驚蟄細雨沾濕了椒房殿的九重紗幔,上官佩對鏡梳妝時,鎏金纏枝燭台上跳動的火焰将百子帳的銀線石榴紋映得忽明忽暗。
陪嫁嬷嬷捧着五色絲線正要系上她手腕,忽見銅鏡邊緣閃過寒光——那嬷嬷虎口處的老繭分明是常年握弩的痕迹。上官佩佯裝整理霞帔,指尖拂過妝奁暗格,摸到獨孤珩前夜塞進來的玄鐵袖箭。
窗外傳來喜鵲驚飛聲,十七盞宮燈突然被勁風熄滅,她在黑暗中攥緊袖箭,嗅到合歡香裡混進了北疆狼毒特有的腥苦。
** 朱砂破局**
獨孤珩的玄色龍紋皂靴踏過滿地紅棗花生,喜秤上的鸾鳥銜珠墜子擦過新娘顫抖的指尖。
當蓋頭金線勾住新娘耳墜時,他忽然想起七歲那年的馬球場——小上官佩摔下馬背時,後頸被缰繩勒出的月牙疤。
喜秤猛然挑開織金蓋頭,軒轅劍已抵上假新娘喉間三寸:"孤的皇後此處應有疤。"
劍鋒劃破織錦嫁衣的瞬間,刺客袖中淬毒的孔雀翎擦着他耳畔飛過,釘穿十二扇紫檀屏風。
獨孤珩反手擰斷刺客手腕的力道,恰如當年教上官佩挽弓時的姿勢,碎骨聲混着更漏,驚飛檐下系着合婚書的信鴿。
** 血裳驚宴**
上官佩的九翟鳳冠垂珠掃過朱雀門箭垛,看着獨孤珩用她嫁衣的蹙金雲紋帛帶将刺客首級懸上城樓。
血珠順着帛帶刺繡的"百子千孫"紋樣往下淌,在青磚上彙成詭異的送子圖。他突然扯下半幅染血的霞帔,露出刺客後背的黥面狼圖騰——那狼眼處的朱砂與三年前她射落的北疆王旗如出一轍。
"佩佩可知這些人的合卺酒..."
他碾碎從酒壺夾層搜出的冰片,"摻了你去年埋在梅園的雪水。"
上官佩扯落他腰間雙魚佩,璎珞間掉出粒帶血梅核,恰是刺客齒縫藏着的毒囊——那梅核紋路與她及笄宴所用别無二緻。
** 殘妝試君**
三日後宗正寺的青磚地還凝着晨露,上官佩扮作的綠袍女官捧着案卷穿過回廊。
當北疆細作暴起發難時,她故意讓官袍束帶被案角勾散。
獨孤珩的朱筆破空而來,筆尖狼毫擦過她耳後□□的接縫:"愛卿這假面..."他當衆扯開她三重交領,露出鎖骨處守宮砂的瞬間,藏在暗處的十二名佩字營已卸了刺客下颌。
上官佩反手抽出他腰間軟劍,劍光如練割破自己僞裝的鬓角:"陛下可知臣女這道疤..."她指尖撫過滲血的假皮,"仿的是您前世為我擋箭的傷痕。"
**梅妝囚心**
秋決前的雨水将诏獄天窗洗得透亮,上官佩執朱筆描摹刺客畫像時,腕間金鑲玉跳脫碰響硯台。
她将胭脂混着冷宮井水調的朱砂,在每幅人像額間勾出七瓣梅——正是獨孤珩大婚夜用血在她眉心點的樣式。
突然被他握住手腕,蘸着口脂的筆尖在畫中人心口拉出血線:"此處當添道三寸劍痕..."他呼吸掃過她後頸,"恰如那年你在演武場刺破我鲛绡甲的位置。"
窗外劊子手正在磨刀,上官佩忽然咬破他指尖,在秋決名錄旁按下血指印:"陛下欠我的疤,該用北疆十二城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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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過诏獄時,上官佩将染血的秋決名錄投入炭盆。
火焰吞噬"北疆十二城"字樣的刹那,朱雀門懸挂的首級突然睜開雙眼——那被縫住的嘴裡,赫然含着半枚雙魚佩。
宮牆外佩字營的鐵甲聲與更鼓相和,恍如前世他們在冷宮私拜天地時的合卺酒盞輕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