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多少年阮尋不記得了。
數十年如一日,阮尋覺得大概就是這樣吧。
阮尋把自己的人生分成兩個部分,有紀初就的,和沒有的。
輕輕擦拂照片上的灰塵,原本模糊的臉龐慢慢的随着愈來愈清晰的照片一點一點和記憶重合。
這張照片什麼時候照的來着?
阮尋仔細地想啊想,好像是初就高考完我帶他去玩的時候照的吧。
追溯着時間的脈絡,那段被阮尋刻意淡忘的記憶霎時間躍然腦海,阮尋有點不知所措。
阮尋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抱在懷裡,起身,去酒櫃拿了酒,回到了房間。
借酒澆愁,希望不會愁更愁。阮尋自嘲地想。
現在幾點了?紀初就他,會有一點點想我嗎?
這是阮尋醉倒前想的最後一件事。
人們總說,四十而不惑,阮尋卻始終沒明白。
1998年9月 S市二中
“……那我們現在讀書是為了什麼?茲有周總理‘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為鑒,現在是和平年代,有人或許會說,讀書是為了賺錢吃飯,有人說是為了出人頭地不讓人看不起,各種人有各種理由,但是本質是一樣的,是為了提升自己……”
阮尋在主席台上滔滔不絕地講着,台下的新生聽得昏昏欲睡,自己也講得索然無味。無奈學校給他準備的稿子實在太長了,自己又不敢偷工減料,生怕被學生處主任發現,因為那是他的班主任。
可阮尋還是在偷偷思索要不要把倒數第二段給删了,因為講了已經将近十分鐘了。
阮尋感覺到有人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像是忘了撿回去。
剛開始大家醒着的時候還不明顯,現在台下東倒西歪,這股視線帶給阮尋強烈的感覺,讓他無法忽視。
有點不自在啊……
阮尋擡頭,想搜索那股視線的主人。
眼神掃過,阮尋發現離主席台大約第五排的位置,有一個男生在他眼神到達時迅速低下了頭。
這麼認真?逗逗他好了。阮尋惡趣味地想。
剩下的稿子大約再念了六分鐘。六分鐘裡,阮尋擡頭四十五次,一次看了前排的老師一眼,剩下的四十四次全都駐足在男生身上。
男生愣是沒再擡頭一次,就看着自己的手。
無趣。
“最後,我謹代表二中全體師生熱烈歡迎全體新同學的到來,二中将與你們一起奮鬥未來的三年。我的講話到此結束,謝謝大家。”
阮尋鞠躬,起身時看向剛剛的位置,男生剛好擡頭,眼神碰撞。
“眼睛真好看。”阮尋想。
阮尋講完就回到了禮堂後台,因為學生代表講話是新生開學典禮的最後一個環節,估計不到一分鐘就散會了,這會出去剛好和人流撞到一塊,阮尋嫌擠,索性到後台等一會人走光了再出去,省得一群人擠餡餅一樣。
五分鐘後,阮尋晃悠悠地走向禮堂門口。
門口似乎有人在等人,阮尋加快腳步走過去。
作為社會主義的小紅苗,幫助同學,應該的。
那人恰好轉身,看見阮尋出現在身後,吓了一跳,旋即又松了口氣。
阮尋看着這人的反應,有些好笑,看到男生轉過來的臉,認出了這是剛剛的男生。
“怎麼了,迷路了嗎?”
這話問出來不知道為什麼,阮尋覺得自己有點弱智,感覺像是拐賣純真小朋友的猥瑣大叔。
男生沒有回答,先是打量了一下他,才開口:“你是阮尋?”
找我的?阮尋腦子裡迅速回想了一下是否有關于眼前男生的記憶,顯然他完全沒印象,于是他自我安慰,想我名氣這麼大哼哼,該不會是什麼粉絲吧……
思維美美發散了一下,阮尋回過神來,斟酌着開口:“是啊,怎麼了……”
男生肉眼可見松了口氣,“宿舍在哪?我找不到。”男生說完似乎不好意思,又低下了頭。
阮尋也跟着松了一口氣。但是他的注意力也被别的東西吸引了去,看着男生頭頂的發旋,他的頭發看起來好軟,肯定很好揉。
阮尋就愣了這一下,男生見他沒回答,才想起來自己是無頭無腦地問了一句,并沒有說清楚緣由,于是他擡頭,又伸手揚了揚手裡的鑰匙,“我們是舍友。”
等阮尋完全回過神來,他已經在領着男生去宿舍的路上了。
“要是我走後台的門你沒等到怎麼辦?”阮尋轉頭問了一句。
男生皺了皺眉,“後台還有個門可以出來?”
阮尋無語,又輕輕笑了一聲,唉,新生嘛,可以理解。